云仲很少做面,至于为何吃面,因为今天是他的生辰。镇上人不讲究庆祝生辰,也大多没有闲钱为了生辰买二斤烧肉,打壶烧酒,于是生辰这天,吃一碗长寿面便成了不成文的讲究。少年的生辰算是很不吉利,冬至这天在民俗中,乃是一年里的至阴日,更有冬至百鬼夜行的说法,这与中元节的开鬼门不同,中元节传说乃是天官生辰,开鬼门使万鬼归家,享受晚辈香火,保佑后人风调雨顺,平安富足。而冬至这开鬼门,则是阴气过重,厉鬼自地府出逃,百害无一利。
云仲倒不信鬼神,不过在镇上耳濡目染日子久了,觉得自己的命格兴许确实一般,所以也就对生辰这天更加兴趣缺缺,更谈不上开怀兴奋。
等少年深一脚浅一脚到了学堂,才知道先生腰腿不便,又值大雪初降道路打滑,这几日请假,学堂不授课,刚准备回家缩被窝,没成想刚回头,脸上忽然炸开一枚雪球,猝不及防以至于嘴里都吃进少许冰冰凉凉的雪。
“云仲看招!”少年晃净脑袋上雪屑,回头却见李大快怀里抱着不少拳头大小的雪球,正冲他挤眉弄眼,身后赫然站着十几个熟悉的少年少女,不顾双手冻的通红,均是一副不怀好意的兴奋表情。
毫无意外,仓促应战的少年被李大快等人的雪团砸的丢盔卸甲,瑟缩在学堂墙后。见状众少年不约而同调转矛头,将雪团扔向少女,霎时间引起无数娇嗔。
毕竟还不是懂得怜香惜玉的年纪,少年情愫,也只不过是用使坏来引得心上人的注意罢了。墙后云仲好整以暇的观赏同窗鸡飞狗跳,伸手摸摸脸上雪水凝成的冰壳,笑得十分不义气。并不晓得,远处的先生亦笑得很灿烂。
师母瞧见先生乐呵,偷着拧住先生腰间。先生哎呦一声,回头皱眉看向自家这位夫人,目光中有不解之色。夫人眼睛一瞪:“这几日你腿脚好得出奇,为何不去学堂,反而站这儿傻笑?耽误孩子学业,你这教书先生的老脸往哪搁?”
先生神态尴尬,“今日初雪嘛,总不能让孩子终日背死书,天性磨得平平整整,未必是好事。”见夫人神色微霁,先生嘿嘿一笑,“况且听人说,青柴有家烫锅馆近日开张,两类汤底搁在一锅中,用铁板隔开,别出心裁。我寻思夫人平日常对我念叨想念烫锅滋味,这不正巧腾出空来,带你去尝尝鲜嘛。”
师母这才将嘴角微微翘起,挽起先生手臂,向身后马车走去。嫁与他十年有余,街坊四邻传闻说婚配七年上下,夫妻双方必定相看两厌,可她全然没有这等念头,至于原由,兴许是冬日来临时一盏熨帖烫锅,又或许是夏夜乘凉时,一柄芭蕉扇扑开流萤。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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