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便也捻了帕子暗自垂泪不已。
虽则成效甚微,但一连两日众女却是时时不离宝玉左右,至于什么焦顺、来顺的,何曾再有人记起只言片语?
说白了。
焦顺虽一心惦念着钗黛,但现阶段钗黛两个终究只将他当个外人罢了,所思所念皆在宝玉身上。
但这府上也并不是没人念着焦顺。
打从那日银蝶回去,将旧宅里一场情事掰开了揉碎了,对着尤氏加油添醋的讲了十多遍。
尤氏对焦顺的印象,便从那腌臜扩展到了全身。
每日里魂牵梦萦的,直恨不能扯住那腌臜把柄,将个一身莽劲儿偏又能做绕指柔的汉子,从自己的臆想中拉出来,肆意的快慰快慰才好!
又因听说破土动工的时候,焦顺要做出面个监工,便提前寻到了李纨面前。
嘴里问着可有什么要帮衬的,实则是想打个铺垫,到了正日子也好过来‘巧遇’一番。
李纨哪知道她这些花花肠子?
当下拉着她的手,并肩在榻上坐了,由衷的道:“亏你这时候还能想着我,不瞒你说,我这几日实在顾不顾来,有心请姑娘们帮衬帮衬,偏宝兄弟又发了癔症。”
“这大好的日子,宝兄弟又发什么癔症?”
“你莫非还不知道?蓉哥儿媳妇的兄弟死了,他们一块儿顽的极好,偏又是眼睁睁瞧着断了气,回来就……”
秦可卿和她老子早先后去了。
秦钟这再一死,秦家岂不是彻底绝户了?
虽则尤氏对秦可卿恨之入骨,现如今却也免不得起了些悲悯的心思。
不过陪着李纨长吁短叹了两句之后,她便又急着探听:“听说明儿破土动工,倒要劳那焦顺出面监工?”
“唉~”
李纨叹了口气,无奈道:“这等事总不好劳动两位老爷,偏哥儿们又耐不得这些琐碎,若不请焦大人过来帮衬,怕就只能由着奴才们牵头了。”
这说辞实是给贾赦、贾政脸上贴金,他兄弟二人一个赛一个的眼高手低,真要是主持工程来,怕还比不上贾琏、贾珍这些半吊子呢。
尤氏自不会拆穿此中内情,反笑着恭维道:“若非如此,又怎么显出你们妯娌来?先前凤丫头架海擎天似的,如今换了你,竟也是一样的周全利落!”
李纨忙摆手道:“我那里比得上她,现今倒恨不得她身上早些爽利了,我也好卸了这千斤重担呢。”
正说着,素云自外面进来禀报,说是焦大爷让香菱送了‘太祖语录’来,看奶奶是要当面收了,还是直接打发她回去。
因听到‘焦大爷’三字,尤氏登时提起了兴致,忙问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这必是平儿那丫头多嘴!”
李纨笑着解释道:“近来官场上开始流传一本‘太祖语录’,说是当今圣上亲手编撰的,载有太祖爷经世济民的一些心得体会——我因听说各处官宦家中,甚至还拿这做开蒙的读物,便顺嘴儿跟平儿、鸳鸯提了一句,不想那顺哥儿就巴巴给送了来。”
尤氏偷眼看看李纨,见她这十多日忙碌下来,气色反比先前好了许多,既显出些当年的风流灵巧,又不失妇人的丰熟玉润,一时不觉就倒有些泛起酸来。
忍不住打趣道:“他倒是个有心的,知道妹妹最看重兰哥儿的学业,偏就送了这东西来讨巧。”
李纨原也没多想,此时听她似是话里有话的,反倒尴尬起来。
有心要把这东西退了,可这‘语录’现今只在官场流传抄录,民间尚不敢擅自刊印,若就这么退给了焦顺,却怕一时没处踅摸去。
思量再三,也只得岔开了话题。
同时暗寻思着,该怎么断了与这焦顺的瓜葛往来,也免得再惹出什么风言风语——二姑娘迎春的境况谁人不知?且她又是个寡居之人,更受不得那些非议谣言。
这两个熟妇人嘴上谈天说地的,暗地里一个想着撇清、一个想着勾连,倒都是满心的焦某人。
且两相对比之下,更见这活寡竟比死寡还难熬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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