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于是有了鹿鸣馆。从皇族、华族、高官、富商开始,霓虹人开始吃西餐、穿西装、盖洋楼、跳交谊舞,甚至鼓励和欧洲人通婚,提升国家地位和国民素质。教育家指责井上卿制造了荒淫的空气,报纸批评鹿鸣馆是谄媚的外交。井上卿用了八年的时间,希望通过推行欧化得到那些国家的认同。就连昭宪皇后也穿上了西式礼服,将这御会食所的地面改成了木地板以方便身穿西式礼服的女士。八年的时间……”
听着三重野复颇有些自嘲的笑声,福井俊秀沉默不语。
“然后就是一百零二年前‘诺曼顿’号事件。罂国的货轮在海面沉默,船长和26名船员乘救生艇全部脱险,25名霓虹乘客全部溺死。结果就是,船长仅被禁锢了3个月,支付了船费却被抢走了全部救生艇脱险机会的霓虹乘客,没有得到哪怕一円的赔偿。井上卿所谓的成功修改了条约中关于治外法权的部分,原来只是仅仅名义上的。”
福井俊秀隐隐明白他来到这里的意思了,慨然道:“然后,改约交涉就无限延期了!井上大人辞职后,欧化的思潮就此消退!两年后,《大霓虹帝国宪法》正式颁布出来!”
三重野复已经缓缓走到了内苑和外苑交界的地方,望着一望无际的参天大树,声音有点激昂起来:“在那之后再过十年,甲午之战让霓虹收回了治外法权。又经过十二年,霓虹和罗斯之战后,关税自主权被收回!”
“半个世纪,整整一代人的努力!”他张开了双手迎向面前的这片森林,“于是有了这片了不起的森林!从全国敬献来的十万多棵大树,有的甚至超过百年树龄!十万多人在这里义务劳动,纪念那一代英雄为国家的付出!俊秀,你听得到吗?八十多年来,来这里祈祷过的国民们说的话?这些树都记得啊!”
福井俊秀咬着牙,凝重地说道:“您明天就成为正式的总裁了,三重野大人,我会一直站在您身边的!明天一早还有记者会要参加,您……”
“今夜我留在这里!”三重野复平息着自己的情绪,深深吸了一口这冬夜的凉风,缓缓说道,“一百年过去了,时代已经变了!这一次的黑船,那些家伙全都不懂!战争结束也已经快半个世纪了,被虚假的繁荣麻木了心智的国民们,计较着自己利益的财团和政客们,以为过去40年的成功都是他们禀议体系功劳的那些老家伙们,该醒一醒了。”
三重野复走到了神宫里的一个偏殿,就那么开着木门遥对夜色中的幽暗树林,随后端坐着闭上了眼睛:“今夜,我要认真聆听这一个世纪的声音!然后……在斩出那一剑之前,曾经为这里敬献过树木、流下过汗水的诸位,让我先听够你们为后代即将遭遇的阵痛发出的悲鸣。”
一个庄重的土下座之后,三重野复重新坐好,就仿佛入定了一般。
寒风呼啸,在这里静静生长了八十年的树木彼此摩擦着枝和叶,仿佛真的感受到难以言喻的一丝不安,发出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祈求还是鼓励。
而三重野复巍然不动,身影孤独却坚定。
……
有人在这一夜选择孤独,与历史和内心对话。
有的人就一如既往地浪,让人搞不明白他的风格为什么这么令人捉摸不透。
陶然号这艘超级游艇,邱淑珍自然不陌生,毕竟已经在这里参加过一次“晚宴”。
但今天这停泊在东京游艇母港最大泊位旁的百米巨轮,除了船员组和他的安全团队外,却只有陶知命和她两人而已。
仅有两人享受的超级游艇,却被陶知命安排着将整船的照明全然打开。
如果从远处看,只怕以为船上真热闹无比。
“……干嘛这么浪费?”邱淑珍很不理解。
陶知命站在顶层甲板视野最好的地方,倚在栏杆上眺望着同样灯火通明的港区夜景,笑眯眯地说道:“今天是个特别的夜晚,要有个盛大的仪式!”
邱淑珍的心忽然跳快了一拍,带着丝不确定问道:“因为我吗?”
陶知命哈哈一笑,回转了身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道:“没错,就是因为邱小姐。”
说罢,他严肃地说道:“邱小姐,今天该梳辫子了!”
“啊?”邱淑珍懵了,“梳辫子?你喜欢……什么样的辫子?”
陶知命想起她的小昭造型,可惜没有造型师,于是眉飞色舞地说道:“就算是麻花辫也行啊,梳给我看看吧,走!”
说罢他就径直牵起她的手,嘴里哼着邱淑珍没听过的曲调很有兴致的样子,然后说道:“今天晚上,邱小姐住上房,梳辫子!”
一说完,还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祸祸祸祸祸祸祸祸,深爱这游戏般荒谬的世界。”
送上门让祸祸的,那就祸祸了吧。
陶知命自得其乐地哼着与《霍元甲》梦幻联动改编版的核爆神曲,这种沙雕的姿态让邱淑珍人很懵。
当年留过心、最近下过功夫的邱淑珍,隐约听懂了他后半句唱的这句霓虹歌词的意思。
这真的是那个和香岛大佬们沉稳谈判的陶知命吗?
“……为什么今晚你从见到我之后就疯疯癫癫的?”
“高兴啊!”
陶知命说的是实话。
他的内心其实也是孤独的,只不过他的孤独并不沉重。
有时候在只有自己知道的一些梗里自得其乐,就挺有一种游离于这个次元之外上帝视角般的感觉。
然后,旁人又会有各种奇妙的反应,这带来一种很特别的互动感和参与感。
今天晚上为什么显得有点荒谬呢?因为他发现,就算自己真的已经无心再怎么撩别人,邱淑珍还是做得这么绝。和无线台解约了,要跑到东京签约在WanderStar里。
她是因为陶知命的魅力来的吗?才怪,这只是让陶知命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影响力而已。
特别的时间点,他忽然有了种想提前惬意地品着美酒佳肴,坐着游艇哼着歌,坐看这霓虹的泡沫“轰”然崩开的兴致。
这样的景象自然是无法真实看到的,因为他只是这游戏般的世界的游历者、参与者。时间,仍旧是一秒、一分、一时、一天地过的,身处其中的普通人甚至不知道惊天的剧变已经开启。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三重野复在金融政策上很强势,倾向也很明确,但都意识不到他将举起的金融之剑有何等威力。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陶知命有了非同一般的光环,也受到了重重的限制,但都无法搞清楚他将如何与三重野复默契地配合,产生威力更大的反应。
尽管许多人都知道大家彼此间是在勾心斗角,但都相信自己会足够谨慎,准备了足够的缓冲空间,有很多的底牌,却不知道游戏多了一个第四天灾会带来多大的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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