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这么大,弄不好整个青阳山就被毁了,还有书院的学生,毒物刮过去可怎么办?
烧也不能烧,风太大,分分钟就能酿成山火。
得下令让书院的人和自己的人赶紧先撤出来。
但此刻下令,不啻于暴露自己的所在。
铁慈只稍稍犹豫片刻,便掏出一个旗花,一溜深红直窜上天,那是她专属的旗花暗号之一,示意:危险,立即全部撤走。
连放两个,就是不管谁都要走,相信夏侯淳能理解她的意思,将书院学生也带走。
放了旗花,这里便不能留了,铁慈给二师兄留下记号,扶起飞羽,她还不忘把二师兄留给他们遮毒的那伞盖带走。
那上头是一片不知道什么丝线织成的透明又柔韧的伞盖,底下不是伞柄,拉扯着无数丝线,最后束在一个小盒子中,小盒子有手摇柄,可以将丝线收起。
飞羽将丝线收起来一部分,眼看着那沾满了毒液的伞面因为震动,不断滴落黑绿色的毒水,而伞面光滑洁净无损,不禁啧啧称奇,道:“这也是你师父的东西吗?这材料很特别啊,我竟看不出是任何东西。”
“是师父的研究之一,她的梦想就是人在天上飞。说有人可以乘坐巨大的铁鸟一日之间横跨万里之遥。她说在这里短期内大抵是做不出来,但可以从热气球开始,这大概是她某个失败的试验品,顺手拿来当屏障了吧。”铁慈看看那材料,道,“几个师兄弟曾为找这些材料跋涉万里,据师父说,热气球原理和孔明灯差不多,但是要求更高,需要能够稳定燃烧并且充足的热源,最重要的是材料,要什么耐热,还要承受高压,具有足够的强度和伸缩性,才能承受什么空气中的重力变化……说真的,每次她说这些,我都觉得如听天书。”
她自己觉得荒唐,无法想象在空中飞的巨大铁鸟,以往,因为这和自己身份有关,内容又太过荒诞,她不愿师父为此遭受嘲笑,从未和别人说过,此刻很随意地便说了出来,说得很认真,却又忍不住对飞羽瞧,怕在头牌脸上看见嘲笑奚落的表情。
飞羽却听得更认真,还思考了一阵,忽然道:“若真有这般可以高飞的热气球,里头载上十几个人,那天下城池,从此便袒露人前,无所不破。”
铁慈心中猛然一震。
她诧异地看着飞羽。
因为这念头她也有过。
但她是皇太女,身份和见识使她看见这东西,下意识便想到了军事层面的作用。
飞羽这个伪头牌,为何也有这种大局观?
飞羽又道:“牢狱审讯也可用上,谁硬挺着,就请他热气球一游。临了挂根绳子热气球下一放,比什么死亡威胁都真。还挺着不说,便一刀割了绳子,省力又干净。”
铁慈忍不住笑一声。
这人思路清奇,转眼就跳到刑讯逼供上了,说起杀人,切菜一样漠然。
她心中涌起对头牌真实身份的好奇。
这位能屈能伸,可盐可甜,身上不带那种寻常寒门或者豪门子弟会带有的性格烙印,一时很难揣度出身。
像富贵窝里泡苦水,金顶座上困牢笼。与生俱来的尊贵,却受着风刀霜剑的日日相逼,才能生成这般外热内冷,既娇贵又吃得人间苦的性子。
这时身后有脚步声,颇为匆急,铁慈回头,就见二师兄夹着一个人奔了过来,身后隐隐传来喊杀声,铁慈变色,道:“糟。”
“好像他惹上追兵了。”
“他只要出门,必定惹事,必定会被人追。”铁慈道,“穿得又总惊世骇俗,灯笼一样刺眼,人不追他追谁,我们赶紧换一条路走,莫和他搅合在一起。”
飞羽深表赞同,两人脚跟一转就换了个方向,结果二师兄在他们身后大喊:“大夫我给你们带来了,你们抛下我走着瞧。”
两人只能停下,等着二师兄,二师兄夹着人,蹬蹬蹬风一般从两人身边卷过去了。铁慈一看那方向就觉得大事不好,大喊:“二师兄,别去,那边是……”
但哪里来得及,二师兄转眼只剩下个小点,他这种万人嫌,别的不行,内力和轻功算得上卓绝,毕竟不跑快一点跑久一点,早被人打死了。
铁慈无奈,只得扶着飞羽跟过去,眼角一瞥身后,暗暗叫苦,这鬼打墙似的一阵风,竟然又把慕容端那一群人给带到了附近!
身后慕容端的声音已经隐约可见,叫道:“弩箭队准备——”
前方二师兄冲了一段,戛然而止,片刻后传来他的大骂:“娘希匹,怎么是悬崖!”
铁慈叹一口气。
青阳山小山头多,她就是知道那个方向有悬崖,才喊他的。
她一边跑,一边开始摇盒子柄,飞羽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帮着一起摇。
细白的丝线从两人眼前慢慢延伸,像无数云烟游移向高空。
片刻之后,两人手上猛地一震,一片云朵遮在头顶。
铁慈笑道:“飞羽儿,今儿和你浪漫一把。”说完拽着线撒开大长腿向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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