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线还在不断推进,渐渐于日光下亮起寒光烁烁的枪尖。
枪尖在一色艳阳里灿然如银色波浪,快速起伏,几个瞬间,就到了山门前,最前头一抹明黄旗哗地在风中展开,上头一只金凤翱翔于山川河海之间。
凤旗,皇太女的专用标志。
而凤旗之后,黑压压的铁甲群如一座移动的山,发出一阵沉稳而浩然的嚓嚓之声。
众人都凝成了泥塑木雕,震撼地仰头看那军队如山之暗影笼罩而来。
太女九卫。
皇太女的专用军事戍卫队,在盛都时有点怂,低调得仿佛只是一个影子,机械而沉默地拱卫在瑞祥殿周围,然而今日在山野间,快马长驰的太女九卫,像一只擦去积灰的獠牙,眨眼间便穿透了青阳山。
领头的是一个三十余的青年人,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太女九卫的指挥使,应该英挺硬朗,方当得起如此好听的名号,担当得起皇家的门面。眼前这位,微胖,一张圆润的小白脸,眼睛总是似睡非睡地眯着,让人想起日光下翻着肚皮晒太阳的懒猫。
他额前头发留得很长,非主流一般挡住了半边额头,所以人们也就不容易看见,那里有几个刺青的字。
罪囚的象征。
九卫首领夏侯淳,大乾历史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武举的武状元,最年轻的五军都督,却在上任不过一个月后,便因重罪下狱,原定刺配发琼州,却因皇帝立太女,大赦天下,得以免流,后来就打算吃一辈子牢饭,却又在一次皇太女视察天牢时被看中,选去做了近身侍卫。历经数年,最后被皇太女破格提拔为九卫首领。
铁慈当年救出他,是因为早早听说了他的传奇,一时好奇,便将人拎了出来。当时太后对他们父女还算宽容,又听说这人在牢狱中已经废了,也没多管。
铁慈把他拎出来之后,也曾细致关照,这人却似乎真的废了,懒散拖沓,性格还讨厌,铁慈后来也便不管他了。
到她十二岁时组建太女九卫,要提首领,她看中的太后不放心,太后属意的她不放心,两相僵持之下,铁慈一个赌气,干脆提了夏侯淳。
如此,太后倒乐意了,毕竟一个出身贫寒的废人,是不能成为皇太女的羽翼的。
铁慈也觉得这样好,省事,太女九卫,一万人,并非没有战力,也装备精良,但是在她没有能放心使用之前,也就是个摆设,并不介意再来个摆设指挥使。
太女九卫,她暗中另有信重的人。
此刻,懒猫一样的夏侯淳,带着太女九卫,行进并不狂飙突进,反而十分缓慢,步步沉稳,军靴和金铁和地面摩擦的声响隆隆,极其有压迫感地逼近来。
在书院师生的眼里,仿佛漫山遍野都是他们的人,包围了书院。
直到一声大喝响起:“太女九卫,前来奉伺皇太女,闲人退避——”
人潮下意识分开,有人浑浑噩噩要跪,被别人拉住。
也有人反应过来,轻声道:“什么意思?前来奉伺?皇太女不在太女九卫中?她不是说临时赶回去了吗?”
有人道:“这是怕人弹劾,虚晃一招吗?”
议论声里,夏侯淳已经带队停在大门前,并没有下令所有人进书院,手一挥,大部分卫士留在牌坊外,道:“按近期训练新编方阵排列等候,未得令不得进入,违者斩。”
他自己带着百人队下了马,进了牌坊。
他身后副指挥使追上几步,道:“指挥使,大部队在牌坊外,万一太女有险,如何接应……”
夏侯淳鼻子里嗤一声,懒洋洋道:“你是指挥使,还是我是指挥使?”
那面容憨厚的指挥使窒了一窒,愤愤退下。
虽然夏侯淳一脸不讲理,但是他只带百人进书院,这举动看得满院师生神情和缓了许多。
还是讲规矩的。
萧常带人迎了上来,他神情有些疑惑。
太女九卫里自然有萧家的人,有的地位还不低,但为何他这边完全没接到任何消息?
他目光隐蔽地掠过夏侯淳背后一人,那人几不可见地对他摇了摇头。
萧常收回目光,正要和夏侯淳寒暄,夏侯淳却对他懒洋洋一拱手,道:“都督恕罪,下官公务在身,得先把活干完再说闲话。”
说完也不理他,带着人便往里走。
便有院务,也就是当前书院内主事的高层,匆匆上前迎接,道:“敢问指挥使……”
夏侯淳道:“没听见么?奉伺我主子来了。”
院务吓了一跳,惊声道:“皇太女不是回京了么?”
“谁说的?”夏侯淳比他还惊异,细眼睛都宽了一倍,“太女不是在跃鲤书院就读吗?”
“……”
一瞬间整个跃鲤书院都凝固了。
骂了半天的皇太女,在我们身边?
那为什么要说她出京来视察?
夏侯淳带着人,边说边往里走,“我只知道太女在跃鲤书院就读,但不知道她在书院哪里,东宫侍读都是当朝大儒,便是以太女的才学,也该在你们甲舍吧?”
众人自然点头,皇太女哪怕不爱读书,身边这么多大儒,起点便不凡,书院凭才学定舍,自然该住在甲舍的。
于是拼命想甲舍的谁会是皇太女,目光在最近新入学的同窗身上溜来溜去。
甲舍的舍监得了消息,满头大汗地开了甲舍的门等候,然而里头空无一人,都在外头看热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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