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为了交结大臣,掌握把柄,不惜做这老毒物的掮客,引诱那些想要富贵万年的臣子贵族们入彀,用这些幼骨鼎炉,交联成自家笼罩全朝的势力网。
成年貌美的孩子则送给当地豪强,一手遮天。
道貌岸然的表象下,是令人发指的疯狂行径。
四处邀名者,内里多半藏污纳垢。
这么丧心病狂的事,今儿便是拼了性命,也得把那染血的底儿给掀出来!
两人耐心等老怪功成,并不打算在他行功时候出手,毕竟毒狂此刻一定浑身毒气流转,不可靠近。
夜色渐渐深浓。
忽然“砰”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猛然涨开,伴随老怪一声猛烈咳嗽,噗地一声响,那黑袍男子声音道:“好了!师傅功成了!”
赤雪朝三同时掠上茅屋窗下。赤雪胳膊抬起,朝三目光炯炯。
老怪有点疲倦的声音响起,“好了,为师这就调息纳气,你且为我——”
“嗤。”
一声轻响,伴随一声惨叫。
赤雪朝三探头,就看见那黑袍人五指已经插入老怪的天灵盖。
与此同时老怪坐的榻碎裂,两人掉入底下的坑中,黑袍人只露出一个发髻,赤雪的箭已经无法瞄准。
黑袍人落下时,衣袖一甩,撞翻了一个罐子,顿时毒虫如黑雾倾泻而出,直奔两人而来。
赤雪朝三只能后退,眼睁睁看着那黑袍人手指按在老怪头上,隐约黑气弥漫而出,而老怪在他掌下扭曲挣扎,宛如一条蠕动的大虫。
两人看得心惊,万万没想到事态竟然如此发展,一时也不得过去,只看见那黑袍人衣袖扬起,鼓荡起阵阵黑色的风。
片刻之后,他松手,那坑里啪嗒一声,什么东西软了下去。
黑袍人还站在那里,俯首望着坑里,冷冷笑了一声。
“做毒狂的弟子再风光,也不如做毒狂风光,您说是不是?”
坑里没有声息,黑袍人嫌恶地伸脚踢了踢,“恶心的老头……拿毒毒得我死去活来,毒得我不得不伺候你,做你的狗,什么都藏着不教我,还指望我做你一辈子的狗!如何?我偷学的窃鼎大法不错吧?一辈子拿人当鼎炉练毒,到头来自己做人鼎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是?”
他踩着脚下那一滩软泥,慢慢从坑里出来,向赤雪朝三一边走一边笑道:“不过你放心,好歹师徒一场,你的仇,我会帮你报的。”
……
铁慈听见那声音,顿了顿,随即毫不犹豫向前走去。
前面却没了路,但是土质松动,飞羽从身后取出一把短刀来,动手挖了一阵,铁慈看着那落下的沙土,鹅卵石,还有一些竹网,心中一沉。
她已经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了。
片刻后前方出现光亮,飞羽一脚踹过去,哗啦土石泻下,露出一个大洞,有隐约的人声传来。
飞羽要上前,铁慈拉住她,自己先钻了出去。
一出去,就听见一声惊叫:“堤里钻出人来了!”
看见前方大河汤汤,四周全是人,都拿着铁锹铲子,面带惊骇之色地看着两人。
铁慈回头,看见自己的位置就在原来的沙堤之侧,自己脚下站着的就是沙堤的斜面。
原来那条地道竟然通向大堤,一直打到大堤之侧,再挖进堤中短短一截,最后让他们自己挖断堤身才能出来。
明摆的这地道毫无作用,甚至只是短期的,只等着他们从这里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她和飞羽成了掘堤的人。
萧四老爷惊怒的声音远远传来,“你们两个,半夜三更在这里掘堤做什么!”
铁慈的目光却落在他身后,那里,顾小小被几个人看守着,正满脸不适地扭来扭去。
不远处有人惊呼,“这个也不成!”
还在堤上干活的百姓们冲过去,有人当即骂了起来,人头济济,挡着视线,铁慈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隐约听见有人喊:“这个也不行!只有一半石料是好的!”
随即百姓轰然一声,都回头看河泊所的人,河泊所大使副使则一脸愕然状,指着顾小小道:“这一批石料土方等物事宜,都由此人经手,我等不知啊!”
百姓便又扑向顾小小,顾小小惊慌地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批石料没问题啊……我都看过!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铁慈心里叹息一声。
果然立即有人狞笑道:“你这便招供了!”
有百姓大叫道:“还在装聋作痴!今儿要不是有兄弟口角,挥动铲子铲掉了一块石皮,咱们还不知道这里头的石头大多是假的!”
有人跳上新堤,当着众人的面,用力一敲,那石头便碎成一片一片,质地十分薄脆。
河泊所大使变色,连忙道:“快去查那边堆放的石料怎样。”
岸上两堆石料,一堆是顾小小联系来的富商捐赠的,一堆是后来萧家运来的,泾渭分明。人们上前搬先来的那一堆石头,最外面一层都是建筑青石,比较坚硬,但是搬出那一层后,里头的石头明显颜色不对,乍一看倒也是齐整条块,但是上手一敲就碎,有人往上面泼水,再用指甲掐,竟然还能留下印子。
当即便有石匠道:“大人,这不能用,这是千枚岩,极易变形风化。”
又有人敲了敲旁边的岩石,道:“这是泥灰岩,也不能用来做堤坝。除了外头那一层青石外,这里头石头,全是这两种。”
百姓喧哗起来,顾小小挣扎说了几句,都被淹没在各种愤怒的人声里,他似乎也被气着了,猛然嚷道:“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捐助的!捐来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既然是捐助,自然是要造福乡里,又何必自搬石头自砸脚。”
“那可不一定。”河泊所副使冷冷道,“也许有的人想要沽名钓誉,却又不想花钱呢?也许有的人和人有私下交易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河泊所副使一甩头,一个人被押上来,那人面皮白净,两撇鼠须,看上去像个管家账房之类的人物,上来就冲着顾小小谄笑:“顾公子,咱们家老爷照您的吩咐,送了石料来。您答应的明年的宫中采买……”
河泊所大使道:“你们送的是什么石料!都是些以次充好的东西!”
那人露出慌张神色,急忙道:“这怨不得我们老爷,顾公子要得急,要得也多,我家老爷一个外地行商,一时哪里凑得来那许多石料,就……就凑合了一些,这事儿我家老爷有暗示过,这位公子也没说啥啊。他说他是户部尚书的公子,若帮他弄来石料,做成了这利在千秋的好事,为他父亲再添官声,回头宫中采买的大头,可着我家老爷挑,若是不答应,我家老爷今年好不容易分得的宫办份额,可就保不住了,您看,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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