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过在她身后打着伞,闻言,陪笑道:“殿下如今深受皇恩,宫廷内外何人不知?皇后娘娘入宫后便不顺当,这举目无援的,欲与殿下结好,也是情理之中。”
也没别的解释了。明苏点了下头,复又举步。
倒是玄过手里持着皇后娘娘给的竹伞,横了身边那小近侍一眼,斥道:“大热天的,竟也不知带把伞遮阳,晒坏了殿下,你可吃罪得起?”
他给殿下办事去了,并未一直跟着,谁知这起子东西,竟侍奉得如此粗心。
那近侍也知疏忽了,一面疾步跟上,一面躬身请罪道:“小的该死,请殿下降罪。”
明苏没说话,径直往前走。
玄过觑着她的神色,忖度她的心意,踢了那近侍一脚,道:“下回警醒着些。”
这便是过去了,近侍忙称是。
明苏心里却不痛快,忽然生出几分烦闷来,这烦闷也不知从何而来,缭绕在她心间,使人气闷。
“去母妃那里禀报一声,我晚间,去陪她用晚膳。”她吩咐道。
那近侍应了声是,小跑着往淑妃宫中去传话了。
明苏继续前行,转入御花园中,树木渐渐繁盛,花草映入眼帘,蝉鸣声经夏不断,吵得她有些头疼。
她忽然回想起来,许多年前也有一个蝉鸣阵阵的夏日,她站在一棵大树下,等着一个……
“殿下,再往前,便是昆玉殿了。”玄过出声提醒道。
明苏骤然回神,这才发现,她竟不知不觉走到昆玉殿来了。她怔了怔,心下忽生酸涩,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她明白她这烦闷从何而来了。是从皇后赠伞,想起了许多年前有一回,那人也是这般,拿着伞,絮叨着,天热,不打伞中了暑气,殿下又要难受了。
明苏一走,郑宓只觉得心也跟着空了下来,惶惶的,没个着落。
她确实大不一样了,内敛了许多,也倨傲了许多,不易亲近了。她从前是很谦和的性子。郑宓没觉得如今的明苏有什么不好,却很心疼她的变化。
一个人要有怎样的经历,才会如此,性情大改。
她心里存着事,在殿外干等着,也不如何煎熬。又过了一会儿,殿门再度开了,这回是皇帝宣召皇后觐见。
紫宸殿内里的华贵较外头犹盛,件件陈设俱是珍宝,处处所现皆是奢靡。
郑宓小时候跟着姑母来过紫宸殿一回,那时的紫宸殿并非这般模样,要温润质朴得多。
皇帝侧倚在窗下的软榻上,他身旁矮几上散着基本奏折,像是随手丢的一般,听见声响,他瞧了过来,脸色淡淡的。
郑宓定了定心,先行大礼,极为郑重地跪拜下去,口中道:“臣妾恭请陛下大安。”
“皇后免礼。”皇帝的声音传来,威严而沉厚。
郑宓咬紧了牙关,她想起郑家满门惨死,想起祖母临终前,对她说:“宓儿,你可要想好了,活下去,可比死难多了。”
她点头,说:“祖母,我想好了,我想活着。”
祖母没再说话,只是怜惜不忍地看着她。
第二日,祖母便带着阖府的女眷在郑府的正堂上吊死了。她亲手将尸身解下来,苦苦哀求看守的差人,求他们将尸身收敛,哪怕只是几张草席也好。
可他们却任由尸身在堂上晾了三日,三日后拉去了乱葬岗,将尸身喂了野兽。
差人都是奉命行事的,她不怪他们,却不能不恨下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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