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苏便是一阵沉默,眼睑微微地耷下来,唇角稍稍抿起,显得有些凝重。
郑宓便知为难她了。
信国公主虽是宫中最年幼受宠的那位殿下,性子却极好,且还有些温吞慢热,从未见她生过气,宫人们没有不喜欢她的,于是早早地便有了温良恭俭让的美名。
郑宓与她相识久了,知她生来就是这么一个斯文端方的性子,要她在旁人背后说人坏话,未免为难,更不必说,这位旁人,还是她的兄长。她正要随意说些什么,将这话头绕过去,却见明苏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突然间抬头看着她。
“五皇兄脾气不好,有些冲,沉不住气,而你却爱悠然闲适,从容行事,与他性子合不来;五皇兄好武厌文,文才粗陋,而你博古通今,好读书,手不释卷,你与他说不到一处去;贤妃娘娘只此一子,珍爱逾常,寄予厚望,对儿媳必格外重视,日日教导时时提点,你做了五皇子妃,一定会处处受制,很不快活。”
她一条一条地述说,神色间有一股执拗劲儿。
郑宓本就不愿嫁入皇家,且如今的皇后已是郑家女儿,祖父也无意再与皇家联姻,使得郑家煊赫太过。这桩亲事注定是贤妃母子一头热罢了。
她心中有数,却没想到信国殿下竟为她想了这许多,她微觉温暖,语气也柔和许多,笑着道:“多谢殿下警示,臣女记下了。”
明苏脸上两个小酒窝又冒了出来,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郑宓也跟着笑了笑,却有些心事重重。
明苏看出来了,问:“你因何烦心?”
她语气里满是关切。
蝉鸣声渐起,显得悠长而响亮,却意外地不使人觉得吵闹。
郑宓就在这蝉声中想了一会儿,说道:“只是觉得无人靠得住,无人说得来罢了。”她到了婚配的年岁,可却不知有谁能相配,也不知何人可共白首。近日里,除了五皇子,还有不少人家托了媒人上门,可这些媒人口中的佳公子,她一个都不识得。
想到将来要与一未曾谋面的男子过一生,她便茫然烦扰,倒也不是惧,只是多少有些觉得无趣罢了。
她回过神,便见信国殿下正努力地挺直腰板,努力地显得成熟稳重,为了显得高些,连脚尖都几乎踮起来了,期待地望着她。
郑宓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她。
明苏眼中闪过一抹急色,口中却力图镇定道:“我前几日将《国策》读完了,先生夸我见解独到,天赋异禀,悟性好。父皇也夸我读书快,假以时日,一定能比肩大儒。”
郑宓知道她读书很在行,点了点头,笑着道:“殿下刻苦勤学,臣女也很佩服。”
明苏听得唇角微翘,可听她一句说完,就没有了,没再说些旁的,又急了,想了一想,再道:“我性子慢,好相处,悠然闲适之人与我一处,一定会过得很自在的。”
郑宓再是迟钝,也明白她想说什么了。她忍着笑意,道:“殿下确实从容不迫,很有古人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风采。”
明苏听她夸她,可还是没有听到想听的,咬了下唇,又道:“我母妃虽有些严厉,但从不爱为难人,也不……”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远处一声惊呼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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