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震长长吐出一口气,瞧着疾步进门的顾西辞,幽幽的点了一下头,“是该给他们一点教训了,要不然还以为这是在殷都,由着他们恣意妄为。”
“爹?”顾西辞近前,“我与沈指挥使和苏千户商议过,这贡品丢失,多半是雍王在自导自演,东西应该是在他手里。”
顾震就这么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爹?”顾西辞一愣。
顾震示意刘徽下去,“我知道。”
“爹既然都知道,为什么……”
还不等顾西辞说完,顾震问,“怜儿可找到?”
“没有!”顾西辞摇摇头,“跑出去了,十有八九是去找雍王。但是雍王那性子,肯定不会留她,多半没好下场。”
顾震剧烈的咳嗽着。
见状,顾西辞赶紧倒了杯水,恭敬的递上,“爹,喝口水润润嗓子。”
“爹知道,你很聪明,很多事情都猜到了,可是辞儿……你不懂!”顾震皱了皱眉头,就这么瞧着他,“朝儿不成器,爹还指望着你,能扶他一把,若到了最后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这顾家偌大的家业就得靠你了!”
顾西辞扑通跪地,“爹?”
“你可……取他而代之。”顾震音色低沉。
顾西辞骤然抬头望他,“爹,我……”
“你不用多说。”顾震敲了敲床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子,知子莫若父。辞儿,爹还得顾及手底下这么多兄弟的身家性命,他们每个人都为大夏出生入死,流过汗流过血。”
顾西辞坐在了床边上,“爹,您放心,诸位叔伯誓死效忠您,不会让朝廷有机会对付南都。南都,还是您的南都!”
“那你就错了,爹这一闭眼,南都就不再是南都了。”顾震比谁都明白,朝廷对他的忌惮。
虽说人死威犹在,可又能支撑得了多久呢?到时候,皇帝一定会剪除党羽,将他留下的势力,铲除得一干二净。
那些随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都会因此而性命难保,这是顾震断然不愿看到的结果,却也无法逆转,他终是老了……
“怜儿是留不得了。”顾震闭了闭眼。
顾西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爹,您说什么呢?二姐再不好,那也是您的骨肉,若是……”
“虎毒不食子,你以为爹会杀了她?”顾震轻嗤,“用不着我动手,自然会有人让她闭嘴,只不过……”
不施以援手,就等于是灭子,但这也是无可奈何只是。
“她会为了讨好雍王,而出卖顾家,将顾家所有的秘密都当成筹码,换雍王府的侧妃之位。”顾震虽然不管家务事,可对于一切都了然于心,什么都知道。
顾西辞沉默。
如果是这样,那顾怜儿就是把整个顾家往火坑里推,也难怪父亲留不得她。
“她是顾家的女儿,雍王不会相信她,利用完之后,就该动手杀人了。”顾震吃力的喘着气,别开头咳嗽着,须臾才平复了些许,“雍王不会留着一个祸患,在自己的身边,而且带她回了殷都,如何跟皇帝交代?与其如此,不如……”
顾西辞垂眸,“只怪她自己蠢,识人不清,一心想要攀龙附凤。”
“记住一桩事。”顾震倦怠到了极点,病容惨白,“一定要记住!你发誓。”
顾西辞还真的没想到,父亲会突然这般严肃,当即发誓,“是!”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出了什么变故,顾家军必须誓死保护齐侯府世子,维护沈东湛。”顾震直勾勾的盯着他,死死握住他的手,“答应我!”
顾西辞以为自己听错了,“爹?”
“发誓!”顾震目色沉冷,“如果违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顾西辞心惊,面上依旧佯装淡然,“我顾西辞对天发誓,以后不管出了什么变故,顾家军必须誓死保护齐侯府世子,维护沈东湛。如违背誓言,当天诛地罚,尸骨无存。”
如此,顾震松开他的手,虚弱的合上了眼眸,“不要怪爹心狠,这是我们顾家,欠了他的……辞儿,这桩事爹也只能交给你了,看得出来,你对他,他对你,都颇为信任。”
“是!”顾西辞敛眸,“我一定会谨记在心。”
顾震闭着眼睛,仿佛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半晌没听到父亲再开口,顾西辞仔细的为他掖好被角,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外头,沈东湛和苏幕当即迎上。
“如何?”沈东湛问。
顾西辞摇摇头,“累了,睡过去了。”
“太医很快就到。”沈东湛开口,“你且放心便是。”
顾西辞没说话,只是别有深意的望着眼前的沈东湛,心里满满都是父亲要他发下的誓言,为什么会是沈东湛呢?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缘故?
顾家欠他的?
怎么欠的?
什么时候欠的?
“你看什么?”沈东湛问。
顾西辞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心里有些感慨,再强大的人也有逐渐老去的时候。盛年不重来,每个人都难逃这一劫。”
“人都有这一天。”苏幕面不改色。
他们这些刀尖上的人,早就习惯了生死,哪还有这些个多愁善感。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爹……”顾西辞顿了顿,“什么都知道。”
苏幕勾唇,“知道是一回事,有没有做过又是一回事,我如今回想着从殷都到南都,所有的事情,忽然发现……打从你爹请旨开始,咱们似乎就陷在了套子里。”
顾西辞眉心微蹙。
沈东湛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