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怕他现在还未能冷静,你就这么去见他会有危险。”凌厉道,“或者我陪你同去——你告诉我,你打算如何说服他,我来与他说。”
“那就不必了。”单疾泉哂笑,“你不是说你要留在青龙谷,这便要出尔反尔了?还是你自认为当得一手老好人,在他面前,还能卖卖面子?”
凌厉一时没有出声。以单疾泉城府之深,他很少直接用这等话将人说到气结,这次想来是当真对自己有了什么大不满。他想了一想,还是道:“你若有把握,我自然是信你,可你到底准备以什么说退他,难道还不能事先告诉我们?”
拓跋孤亦点了点头:“此行凶险,疾泉,你有几分把握?”
“要说十分,那也没有。”单疾泉道,“不过我与你说过,每个人都有弱点。夏琰虽然这次决心极大,但他的弱点……从来没有消失。”
“你说的是……刺刺?”
单疾泉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事不宜迟,我天亮之前便出发为好。先回去做些准备,告退。”
“疾泉!”拓跋孤却叫住他,后者从正在步入的冷风里停步,却没有回头。
他们都很明白,这一次与十八年前,并不一样。当年的张俊与青龙教没有私怨,不过是奉命行事,只要与他足够多的利益,又令他不至于交不了差,再是看起来难办的事,也不是无隙可乘。可夏琰——夏琰不同。战书的每一个字都透出他的切齿怨恨,最迟钝之人也能感觉得出,不是什么巧舌如簧可以遮蔽,不是什么利害交换可以阻拦,来意愈是单纯,就愈是无从挑拨。
“青龙教回到我手中近二十年,你也回来了十八年。”拓跋孤沉沉开口,“你看见的,我遇过那么多敌人,还从没有怕过谁,更没有哪次至于以自己人作为筹码来交换。”他停顿了一下,“这次也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单疾泉回过头来,脸上已挂着同往日一样的笑意。“有教主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他没有再给两人多问的机会,已经转身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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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屋里,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临行前的一切准备妥当。窗并没有开,他隔着窗纸,往外面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是顾笑梦的小楼。当然不会看到任何光亮,可他知道她在——为此他希望夜再漫长些,哪怕她不会见他的面。
也许这是我们同住在这个家的最后一夜了。他在心里说。
他将东西收好,仔细关好屋门。他在此时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只有十五岁的顾笑梦就敢在这么黑的晚上独自闯到自己屋里来。他以为她是年少无知无畏,可这么多年之后,他才意识到,反复纠缠一个对自己如此冷淡的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
正是一夜最黑最冷的时候——夜明明已快要完了,却偏偏还是黑得无边无垠。他慢慢下楼,走过了三个孩子熟睡的小楼,没有过多停留,向宅子外面走去。脚程还是该快些。他想。如果运气好,夏琰还没有出发,说不定还能把他就截停在临安城里。
“疾泉。”便在将将要离开单宅的刹那,他疑心自己是幻听,猛地转头。月沉无声的冷夜,他看见好几日不曾与自己说话的顾笑梦就站在不远处。他怔了一怔。“笑梦……”他口唇动了动,第二句,他才发出了声,“是你……叫我?”
“我听说了。”顾笑梦好像没有时间与他寒暄,“教主让你去见君黎?”
单疾泉只犹豫了一刹就知道没有可能在她面前隐瞒什么。顾笑梦一直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只不过,很少有需要她聪明的时候。
“你也知道了啊。”单疾泉苦笑,“消息还真是传得快……”
顾笑梦忍不住上前了几步,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些天的距离与矜持,“他为什么让你去?他难道不知道君黎现在恨你入骨,他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