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黎点点头。他猜想,尼庵之修行处事比之僧寺往往越发内敛,当此时节也不声张挣扎,任凭旧的已去,新的却并不来,只有道路渐荒、人迹渐罕――建庵时种下的新竹已然长大,砍伐后长出的新枝越发繁茂,将那寸寸老去的土墙竟也这般遮盖起来,兀自藏进了泥人岭的深山之中了。
耐得住空寂留下在此的比丘尼,倒还乐见清净。不过,青灯古佛、出世自修也挡不得年月蹉跎――见证过厚土庵之兴的女尼逐已圆寂,后辈却少,次第至今,净慧、明觉,已是在此庵年岁最长者了。以明觉所言,净慧是偶过此地,喜爱这闹中取静,便留了下来,落发出家,明觉却是自小就在此,算来都已三十余年。可便算是她们二人,也从未见过此处原本的天王前殿是个什么样子,而后殿――那始终徒有外壳的空荡殿堂这许多年来唯一的用场竟也便是给这周遭并不多的乡民人家用作白事停尸的中转暂留之地,兼法事之所而已。
厚土庵依山而建,行走间地势渐高,不过君黎随明觉往里走了半晌,依旧只见到了方才那个晚辈小尼在往返搬运些杂物。明觉已道今日庵中其实只剩了四个女僧,除了净慧师太与她,还有方才那个小辈如真之外,另还有个明字辈师妹在整理经文书卷,故此怠慢了招待。依照辈分,庵里自是以净慧为尊,但净慧每年都要在外云游一段时日,大部分庵中事务其实也交由明觉来处置,究竟人少力薄,偌大庵庙渐渐也无以为继,此次净慧回来,更不知什么原因提及或许不能再留在厚土庵,为众尼修行便利,便与北边同为净土宗的法清院谈了容留挂单,几人不几日便要转投过去。
君黎当然猜测得出,净慧师太要离了厚土庵,多半与她在洞庭时应承沈凤鸣重回云梦、领带阑珊一支有关。只是明觉谈及此事,面色不免有些黯然,显见对这个师伯仍是颇有依赖。他不好多言,沉默片刻,忽见已到了庵庙后墙――那后墙已十分残破,只能勉强分辨出原有一道小门供出入,墙根处很有些被水淹渍过的痕迹。门外依旧是紫竹环绕,但因山势此地忽陡,高耸的竹枝显得有些倾斜,不少甚至弯了下来,仿佛无可奈何的铮铮伞骨擎开了翠蓬,虚远地覆在庵庙的北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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