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大哭似乎终于耗尽了她一鼓而作的力气。她终于完全无力了,昏昏沉沉地又躺倒在床上,但那手却又掐着沈凤鸣的手不愿放开,依依稀稀地又开始喊着“疼”。沈凤鸣无可奈何。对于虚弱无依的女孩子,他终究是没办法的。好在她总算不再往外乱跑,愿意听自己的话了,那么怎么都好说。
“知道疼了么。”他叹着气,轻抚她的发。
娄千杉犹自这样拉着他。“是不是你?”她喃喃道。“你认真答我,不要骗我……是不是你?”
“是……是我,又怎样?”
她的脸上竟露出点小女孩般的笑容,迷迷蒙蒙地又道:“你那天为什么来找我?”
“我……忘了。”沈凤鸣总不好现在说那日是想来与她谈黑竹会的事情的。
娄千杉轻轻“哦”了一声,像是有点失望,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又将目光投向他。
“你相信吗,我真的不是……不是个坏人。”她轻轻地道。
“我没说你‘坏’。”
“可我好恨你。”她低低地道。“恨你,恨世上一切男人。”
她停了一下,眼眶又湿润了起来。“可其实到头来最恨的,却是我自己怎么竟不生而为男人。若我是个男人有多好,就不会受那么多欺负,你又怎还敢那样嘲笑我?”
——若她是个男人,所有那些屈辱是不是都不会存在?所有那些困难,是不是都不值一提?
沈凤鸣答不出来。“你还是休息吧,先不要多说了,哪日精神好些,再慢慢说。”他见她言语反常,不无担心。
可娄千杉却像是有些迫不及待,仍然这样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要,我还要说。”就好像害怕过了今日,出了这个房间的门,回到还有旁人在的世界里,自己与沈凤鸣,或许又不再是今日这样的关系,而恢复到往日的身份,往日的立场。“我有好多话要说。”
“那好。”沈凤鸣只得道,“我听你说,你不要急。”
娄千杉才宁静下来。
“那年我十二岁,我爹死了。”她抬眼望着屋顶,先惨惨然笑了一笑。
“我们其实好好的在山里走路的,忽然后面上来一批人,对我们前面的另一批人围堵追杀。我们只是无关的两个路人,却竟这样受了牵连——我爹被那些杀手当作前面那伙人的同党杀死了。
“我只是个小女孩,他们也许才发现杀错了人,就把我送下了山,帮我葬了父亲,还跟我说对不起。那真是这世上最荒唐的一句‘对不起’——我爹被他们杀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可他们只留了一句‘对不起’。
“我在跟着他们下山的路上,偷听到他们是黑竹会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黑竹会。他们走后,我孤零零地走了两天,饿倒在路边,被我后来的师父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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