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哥哥……”于青哽咽着。
女人拍着她后背的手尴尬地顿了顿。
“他……他是哥哥嘛。”最后母亲总是这样说,“照顾你是应该的。”
小小的于青被她抱着,人类的体温那么暖和,于青却冷得发抖。
暖橙色的灯光照亮整个客厅,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一道道家常菜,饭菜的香气袅袅上升,在餐桌周围镀上一层浅浅的温情的氤氲。
于青坐在高度合适的椅子上,高大的男人扮出各种各样滑稽的鬼脸哄着刚哭过的女儿,又被妻子故作嫌弃地一瞥,因而发出爽朗又宽厚的笑声。
他们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所以很久以前于青就知道,她不能在这样的晚餐时间流眼泪,也不能频频看向家里最偏僻的小房间。
哪怕她知道于蓝正带着伤又饿着肚子蜷缩在门后。
她要露出被哄好的乖巧可爱的笑容,她要大口大口地喝汤吃菜,因为只要她好了,面前这对男女心情才会跟着好起来,才能在晚饭结束之后把那道上了锁的房门打开,用无所谓或是轻蔑的口吻俯视着说一句:
“滚出来吃饭。”
……
“哥……”
“乖,别进来。”
隔着一道门缝,于蓝温和的声音夹杂着有意克制的吸气声传来。
“别进来。”他笑着重复道,“会吓到你。”
于青只能用力咬着嘴唇把眼泪憋回去,闷闷地说一声“嗯”。
“哥。”过了一会儿,她背靠着门,看着天花板低声说,“你为什么不恨我呢。”
于蓝的笑声浅浅传来。
“傻阿青。”他含着笑意,“我为什么要恨你呢。”
于是于青只能默默地抹着泪水,在于蓝已经这样说了的情况下,她再争论什么都显得虚伪又恶心。
好像接受才是唯一的选择。
接受于蓝毫无保留地对她好;接受父母毫无保留地对于蓝不好。
她是于青。
她是被全家人深爱着的宝贝小公主。
……
“我不。”
咖啡厅的角落里,于青咽喉动了又动,“我、绝对、不去、杨柳。”
于蓝仿佛被迎面而来的尖针扎穿了一样,倏地皱了皱脸。
“阿青。”他跟着激动的于青站起来,双手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不要在这种地方置气了。我虽然现在还人微言轻……但以后的几年里,我会努力拥有更多话语权的,你现在还没进圈内,不知道璨华和杨柳的区别是什么……听话,好吗?留在杨柳,留在我能够得到的地方,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于蓝认真又心疼地去抹她的眼泪:“乖啊,哥哥自己都不介意的,这个家里我不在乎他们,我只在乎你一个……好不容易可以两全其美的事情,不要钻牛角尖了,嗯?”
砸在手背上的泪滴宛若重锤坠下,于青咬牙又咬牙,终于狠下心来,挣开了于蓝的手。
“哥。”
她比于蓝小了一圈的身板因呼吸剧烈而用力起伏着,泪水打湿了下半张脸,双眼通红。
“我是你妹妹。”
于青声音虽轻微,咬字却极重,“不是你的蛀虫。”
于蓝骤然颤抖了下,表情和动作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僵住了。
“你那么优秀,你在哪里都,好得不得了,你一定可以有精彩的事业,精彩的人生,精彩的爱情……”于青起先还哽咽着,到后面越说越是顺畅,“没有我,没有我你一定过得更好。”
她深深地看着于蓝,语气几乎是在哀求。
“所以,别管我了……哥,求求你,不要这么在乎我了。”
那两个人就是仗着于蓝的心软和在乎,才能不计后果地攀附在他身上吸他的血。
她哥哥是全世界最出色最好的人。
他怎么能让这么无耻的父母,这么不要脸的妹妹拖累一辈子。
于蓝站在原地,眼神定定地看向于青。
“听话。”少年向她伸出一只手,轻声重复道,声音像千疮百孔的玻璃,“阿青,听话,好吗?”
于青没有说话,泪珠一串一串地掉下来。
她看着他,固执地、坚定地、决绝地摇了摇头。
于蓝的那只手重重坠下。
幕间骤雨,势若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