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渗出,震惊、质疑,秦珏和骆淇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把利刃劈头落下,他想躲开,可他无处可躲。
“你那四十多名兄弟虽然死了,可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他们也知道,他们的家人会在他们死后拿到抚恤,甚至还会有一官半职,如果是出身将门的,更是为家族争得了光荣,他们虽死犹荣。”
“可是死在天子剑下的那些人呢,他们是奴才,死了就死了,可是你也是当主子的,你会无缘无故斩杀自己家里的奴婢小厮和家将吗?你不会,我不会,我们都不会这样做。”
直到出了庄子,这些话依然萦绕在邹尚耳边。他知道秦珏和骆淇没有夸大其辞,骆淇是金吾卫,这些事应是亲眼所见,且,凌虚子的事情他听说了,京城里都在传,那些失踪的孩子是皇帝拿来采补的。
邹尚什么也没有说,回到京城后,他的第一件事便是为死去的四十多名兄弟请功,可他的折子却被压了下来,兵部给的说法是,南边要抚恤的阵亡将士更多,王月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已经两年了,到现在既没给抚恤也没给封赏,征南大将军尚且如此,你们锦衣卫添什么乱?
邹尚二话不说,就去找韩前楚,韩前楚没在值房,新任首铺高蕴还不认识他,当然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遂笑容可掬地和稀泥,让邹尚回去等消息,既然已经报到兵部,兵部批了就会送交内阁,现在还没有送过来,让他不要急。
邹尚差点气乐了,他离开京城一年多,内阁就变成包子铺了?
邹尚索性在内阁值房里大马金刀坐下了:“我管你们什么兵部户部,我的人不能白死,今天你们不给批下来递上去,那我就自己呈给皇上。”
他把皇帝抬出来,也就是吓人的,赵极还没有老糊涂,就是看内阁不顺眼,也万不会越过他们行事。
可高蕴真给吓了一跳,以为他会言出必行。并非是高蕴胆子小,而是锦衣卫的名声太差了,在高蕴的记忆里,锦衣卫就没有干过什么好事,包括这次刺杀赵宥,也不过就是胡作非为而已,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现在还在打仗,你们却跑去暗杀,行宵小之事,无大国之风。
偏偏邹尚既是锦衣卫,还是勋贵子弟,京城里的勋贵子弟就没有几个是名声好的,邹尚曾把潭柘寺一群学子全都投进诏狱,仕林之中早就臭名昭著。
今天第一次正式交锋,高蕴就认定邹尚不但是个刺儿头,还是泼皮无赖,他立刻拿出对付泼皮的手段,叫人过来,带邹尚去兵部亲自去看看这件事办得如何。
邹尚刚从兵部过来,现在高蕴又把他打发回兵部,就像赶苍蝇似的,邹尚立刻急了,二话不说就去御书房求见皇帝。
邹尚前脚刚走,韩前楚后脚就回来了,听说高蕴非但没有安抚住邹尚,还让邹尚去了御书房,韩前楚火冒三丈。
这个首辅之位本该是他的,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落到高蕴头上了,在此之前,他从未把高蕴放在眼里,待到高蕴坐到首辅的位子上,他这才打听出来,高蕴原来是杨善宗的外室弟弟,一个永远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子,竟然坐了首辅?韩前楚活了几十岁,第一次被人打脸打得如此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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