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身旁侍直的正巧是修起居注陈襄以及天章阁待制章越。
内宦道:“陛下,苏轼,章衡皆已到殿外等候陛见,不知传召何人?”
官家道:“先见苏轼吧!”
不久苏轼翩翩入殿,官家一看苏轼,真是好个苏子瞻,果真风采照人。
其实没见苏轼之前,官家已被苏轼的文辞所折服,对此官家方才询问章越苏轼如何时,章越已是感觉到了。
章越也没忘了在官家面前给苏轼点个赞。
官家对苏轼问道:“苏卿所言学校之制,虽盛于三代,然而今日却不复用,文中有可观之处。但言反对专取策论而罢诗赋,朕却觉得不然。”
苏轼道:“陛下,这正是臣要讲。君王若以孝取人,则有人故意割股事亲,以廉取士,则有人故意恶衣劣食,凡是能符合上意的,总有人无所不用其极。汉朝以孝廉取士之弊如此,怎么不警惕呢?如今陛下以经义取士,读书人读圣贤之书则失了本意,本以经义欲教化人,反令世人相率作伪。”
章越是认同苏轼的说法,后世八股文的劣名,大家都知道的。但话说回来,明知八股文的弊端,但明清二朝为何还是坚持要用呢?
官家问道:“那么如今诗赋取士难道比策论更能择士吗?”
苏轼言道:“陛下,以文章而论,策论为有用,诗赋为无用也。但以作官理政而言,则诗赋,策论皆是无用,祖宗以诗赋取士必有道理。”
“书曰‘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自古尧舜以来,进人何尝不以言,试人何尝不以功,然而以区区策论便定一个读书人贤愚,而不观其言,试其功,此举可乎?”
听苏轼之言,官家已是信服对苏轼道:“朕早就疑此法可以行否?如今得卿所议可以解惑了,卿与朕言,朕登基以来为政之得失?就算是朕有什么过失,卿也可以直言。”
听到这里,章越给苏轼狂打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
领导要你批评,你还真批评啦?
但苏轼听了官家这话后,对于章越的暗示完全无动于衷。苏轼连半句铺垫也没有,直接言道:“陛下为政至今有三处失当,一是求治太急,二是听言太广,三是进人太速!”
章越听了苏轼之言,差一点一口老血吐出。
你批评也就算了,还骂了这么多人。
进人太速?
啥意思啊?
指着和尚骂秃子?
要不是你当真我的面说出来,换了背地里,我肯定以为你是在官家那拆我的台。
仅仅是这一句话,你可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吗?
苏轼却完全没有感觉,直觉得自己在君前直道无隐,国家出了问题,他就要说出来,这是直臣的本色。
官家听了苏轼的话也是很羞愧,苏轼不仅说得对,还一针见血,正好把他为政至今的问题说得是清清楚楚。
简直让这位登基当了两年多皇帝的官家,差一点下不了台。
但官家是个爱才之人,对苏轼之言不仅没有生气,还是十分虚心地道:“卿之三言,朕必会细细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