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点点头道:“然也,你再看庖厨之人,自古以来凡庖厨人没有不偷吃的。”
“然主家有禁之,有不禁之,因庖厨之人都不偷吃之食,又如何进给主家呢?若主家严禁厨子偷吃会如何呢?”
“受教了!”章越道。
司马光道:“当然不饮酒总比饮酒好,不偷吃的庖厨总好过偷吃者,但我们可以用道德绳之,却不可用刑法戒之,”
“老夫为官之初也是有心革除积弊,但为官久而久之,知道就算不少积弊之中亦有人情所在,不知其所以然骤然革之,必至天下大乱。”
若说司马光的政见是近于人情,那么王安石就是不近人情。难怪保守派不是天生的,而大都是后天的,甚至最顽固的保守派曾经都是改革派的一员。
司马光曾经也是耿直青年啊,如今……
但他这一次亲自来找自己一趟,让自己成为他书局的一员,也是担心自己日后成为他的反对者,他的政敌。
章越虽不认同司马光之言,但亦觉得他说得有他的一套道理,而且逻辑是可以自洽的。
更何况人家如今虽被政治边缘化,但他在朝中的名望和地位亦远远在自己之上,能够屈尊走这么远来走这一趟,三度劝自己加入书局,已足见司马光对自己的看重了。
若是章越这个时候再与司马光争论什么观点,那么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凡事不要太讲对错,也要讲人心的好恶,明白这一点人生的道路,会走得顺畅很多。
故而章越躬身向司马光行礼,毕恭毕敬地道:“多谢司马公金玉之言,在下实在是从中受益匪浅!”
司马光点点头,然后在章越的目送之中登上了马车离开了庄院。
春光明媚中,汴京城郊一位俊朗青年男子正策马返回汴京。
见到路亭边,一对中年夫妇与十几仆役时,这名青年男子远远地跳下马来向对方叩拜。
“爹,娘!孩儿不孝。”
“惇哥儿!”中年夫妇皆热泪盈眶。
这对中年夫妇自是章俞,杨氏,这青年男子是章惇。章惇之前任雄武军节度推官,如今任满正好回京。
青年男子不肯起身言道:“自古以来,都是子迎父母的,哪有父母迎子的。”
章俞,杨氏都是拭泪。
章惇行过礼起了身后,与一旁站着一名青年男子道:“恺哥儿。”
这青年男子名叫章恺,是章惇的弟弟,不过非杨氏所出。
章恺笑道:“好,好,家里都盼着你呢,否则都整日盯着我。”
章俞见了章恺这般说话,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这不成器的,你若有惇哥儿一点半点的争气,我就不会日夜替伱发愁。”
杨氏斜了章恺一眼,丝毫没有为他说话的意思。
章俞对章惇道:“你回来替我多管教他。”
章惇称是然后对章恺道:“我此番任归采买了不少东西,回去赠你两匹西夏的好马,一柄宝剑!”
章恺大喜道:“惇哥儿真是对我太好了,我在此谢过了。”
章俞心底高兴,但面上却皱眉头道:“我与你说了莫宠坏了他,以免玩物丧志,还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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