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当即打起小心来,又等了一阵但见一名精瘦矮小的青袍官员步入。
章越当即起身见礼。
对方见章越仪表不凡,不由问道:“不知秀才怎么称呼?”
章越不知对方身份,起身含糊道:“在下章越,家中行三,是被蔡公唤过府来的。”
对方本也罢了,但突觉得在哪里听过这名字,仔细一想此非莫非就是欧阳永叔提及过解试第三名的年轻俊才。
对方心底有数,当即坐在一旁,也不与章越说话。
章越身在是非之地,又不知对方身份也不多说一句。
二人就这么闷着。
眼见天马上就要黑了,蔡府上的都管前来道:“老爷还有些琐事没处理完,两位先行用饭吧!”
此人与章越都点了点头。
于是两张案桌被端了上来,放在椅前,上面都摆好了菜肴。
章越看了蔡府饭菜倒也是丰盛,鱼肉皆有,还有豆豉酱汤,至于米饭还盛了一大钵,足足有两三个人的饭量。
其实到了这个点章越早就饿了,他摸了摸肚子,心道既来之则安之。
当即章越从钵中取饭盛在碗里,再拿豆豉酱汤倒了些许至碗中米饭上。
先吃到嘴里这盐豆豉是又咸又鲜,再就泡得发软的米饭大口吃起。
对面的官员似讲究官仪官度,吃了小半碗即是饱了,却见章越将这豆豉泡饭,稀里哗啦地连吃三碗。
这一刻对方拭面的巾帕在空中微微停顿了片刻。
对方道:“章三郎君,你可知这一碗饭今年在真州值几何钱?”
章越又盛了一碗饭反问道:“不知员外有何见教?”
对方言道:“我刚从真州回京述职,真州下面一个县的百姓刚遭了海涝,大水之后,房屋全无,田地淹没,不知多少百姓葬身鱼腹。”
“其一斗米即可买这么……这么高一个孩童。”
对方用手比划了一下,章越听了即放下碗筷。
“官府为何不照看这些孩童呢?”
对方道:“倒是有,官府出面收养孤寡。我曾去过数趟,相处甚睦,但因公务繁忙,我又隔了一段前往后,不少孩童们见了我都哭了。我问为何?旁人这些孤童见我连日看望生出寄托之情来,后久日不去,他们苦等不止,竟以为我弃之不顾。”
章越叹息道:“这倒不是员外之责了,可惜这些孤童,只盼天下其他的孩童不会遭此之祸。”
对方道:“正是,但凡为官之人能多尽一些本分之事,老百姓就可少受一些苦。可惜如今官场的官员大多不知如何体恤,反是残民虐民,如此实在是有负今上宽仁百姓之意。”
章越听了心道,这番话实在讲得很好啊,此人定是个心怀苍生的好官。
不意没见到蔡襄倒是见到了一个好官。
章越问道:“若是天下官员各个都如员外就好了,不知员外高姓大名?”
对方言道:“在下吕惠卿,草字吉甫,现任真州推官。”
章越听了不由一愣,此人就是吕惠卿,不对啊,这不是历史上有名的反骨仔么?
章越如何也不能将对方和史书上的评价联系在一起啊。
章越心道,之前还想说王安石那的路走不通,自己就去投吕惠卿,结果在蔡襄府上就碰着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名青袍官员正是之前在欧阳修府上的吕惠卿,他今日来拜会蔡襄。蔡襄知泉州时,吕惠卿正是被蔡襄取中了然后发解的。
他也没料到会在此碰见欧阳修十分欣赏的章越,于是就有了结纳之心。
他观察了章越一阵,故而有了下面一段对话。当然真州遇海涝的事是真的,但并没有那么严重,他也看望过孤童,不过口中所说的事也是真真假假。
赈济灾民非是他本职之事,其事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但吕惠卿以此为切入点,当即与章越大谈在真州地方民情。
吕惠卿口才很好,很懂得似章越这样没有为官经验的读书人最喜欢听什么,当即捡了一些治理的事情来说,也补充了自己不少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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