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酒杯,他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两人举止随意,对饮之时并无任何刻意拘束之感。
可见二者关系匪浅。
非是相交多时的友人,彼此相处饮宴,却做不到这样闲适。
齐守阳喝了一口杯中酒,看着对面埋头吃菜的友人,面露苦笑:“如若让天师知道你来了天师府,不先去拜见他,反而跑来我这小竹峰饮酒,他心里必要更恨我几分的。”
那面相年青的道人抬目冲齐守阳嘿然一笑,道:“你若觉得这样过得不舒服,在天师府太过巨树,何妨去我太一道?
在那边无人会拘束于你,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太一道掌教之位,也不是血缘世袭,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叫你替我看孩子。”
“却是不成。”齐守阳叹了口气,干脆地决绝了友人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邀请。
他这位友人,正是正一七剑之一,已是元真巅顶层次的太一道掌教聂行云,一手‘太上忘情剑’号称物我两忘,天外一剑,能伤法身。
聂行云撇了撇嘴,丢下筷子,又满饮了一杯酒:“你看,我请你去太一道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你反而还不愿意。
可见如今你被圈禁小竹峰,也是自找的。
与张正阳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齐守阳只是摇头苦笑,并不回应好友这番‘奚落’。
他与正一七剑多有交情,有二三位与他关系如聂行云这般甚为亲厚。
他若真正离了正一道,跑去太一道逍遥快活,无疑会给其他正一七剑释放一个信号。
到了那时,正一道就真要分崩离析了。
此并非齐守阳本愿。
即便身处此中,更知正一道积重难返,分崩离析已是不可阻拦的大势,但身处这大势包裹中的人,心中多半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总觉得有机会可以扭转乾坤。
齐守阳正了正神色,出声道:“我已从首阳龙脉口中得知,而今正一道已尽失授箓之能。
以我之修为能耐,想要了解更多,却是无路。
行云对此事可有什么了解?
请为我解惑。”
听到他提及此事,聂行云的神色也严肃了几分,微微挺直腰背,道:“你我是至交,此事你既问起,我亦不能隐瞒诓骗于你。
不过,此事涉及重大,一些事由我亦未能分辨清楚,所言或许有些纰漏,你听一听即可,莫要尽信。”
“我会谨记。”齐守阳点头。
“道兄可知,先代午阳天师缘何兵解?”聂行云盯着齐守阳的眼睛,反问了一个问题。
齐守阳神色忽恍。
回想起数十百年前那几乎粉碎他的认知的一幕,内心尤有些惶然,他深吸一口气,道:“师伯他老人家穷追大道变化,窥见了大道被魔染的真相。
为求解决之法,毅然转世重修……”
事实上,作为那场劫数的亲历者,齐守阳并不能完全分辨,那啃咬去师伯一截法身手臂的天之裂隙,那浓郁得几乎不用分辨的道力,是被魔染的大道?
还是大道本身就是这般面目?
他不敢去思考第二种猜测,只能一遍遍加固‘师伯是被魔染的大道之力啃咬去一截法身手臂’这个念头。
“那道兄可知,午阳天师兵解之后,他的真灵去了何处?
缘何至今没有一丝关于他转劫之后的消息传出?”聂行云跟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午阳天师已兵解近百年。
近百年时间,足够一个凡人过完一生了。
而一位法身高人转劫重修,用百年时间,足够声名鹊起,崭露头角。
然而事实却是午阳天师没有丝毫消息传进正一道。
他的真灵是真的转劫重修去了?投向了何处?
这些问题,齐守阳给不出答案,聂行云也不觉得道兄会有答案,是以不用齐守阳回答,其已摇了摇头,似有所指地说道:“先代天师兵解之后,正一道便没有了道碟符箓。
只有张正阳偷藏了几枚道碟符箓,给他自己、给其爱子授箓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