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也为这致命的停滞，付出了代价——无数道目光施加在五九身上。
远在雾外的黎又，忽然间心口一疼。
……
……
数分钟后，灯林市，科技大楼。
当白雾和五九再次出现的时候，科学家们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
就在几分钟前，所有科学家们都以为白雾和五九，会如激流一般冲破所有阻碍，将那个巨大的怪物给斩杀。
但现在，他们忽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天空……好像更灰暗了，你们块看，那些触手又有了变化！”
一名科学家惊恐的指向了窗外。
连同五九和白雾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外面。
触手的确又有了变化，随着白雾和五九失败，触手获得了进化。
雷电缠绕在触手的周围，仿佛只要靠近这些触手，就会被巨大的电流击中。
白雾站起身：
“没想到连武器也还回来了，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五九还有些疑惑：
“我以为我们死了……”
“进入了这栋大楼，死亡就不再是死亡，而是怪物们变强的养分。”说话的是傅磊。
傅磊站在了离开大楼的关口处：
“你们这是……失败了吧？”
虽然答案显而易见，但所有科学家们还是看向了白雾和五九，想要听到一个足以让他们维持希望的答案。
白雾很平静，五九也很平静。
“队长，下次我要是死了，不要停下来，不要因为我而改变节奏。”
“我尽量。”五九倒是没有立马答应。
看着部下死在自己面前，也就是因为进入了这栋大楼后，无法变成恶堕。
否则当时的愤怒早就超限了。
“然后，怪物似乎变得更麻烦了些，但你有没有注意到，黑色血管缠绕的那只触手，没有骨刺，没有这种带来负面属性的眼睛，也没有诡异的花朵。”白雾说道。
五九恍然：
“你是说，进化的都是其他触手，它自身是没有进化的？”
“是的，所以我们没必要斩杀这些触手，这一次，我们争取再快一点！”
“好！这一次，至少触及它的到本体。”
白雾再次提起大剑，五九再次握紧双刀。
“抱歉，现在没工夫回答你们的问题。”
说完这句话后，白雾与五九没有再搭理科学家们。
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看着白雾和五九风风火火的离开，科学家们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许多年前……我们也和他们一样吧？”
角落里一个科学家忽然出声，这句话一说完，众人沉默起来。
是的，许多年前他们也一样。
经历失败的时候，他们会总结失败原因，会想办法去克服。
大家会相互安慰。
“他们……会不会和我们一样啊？要是一直失败……会不会最终也失去了锐气。”侯海言看向傅磊。
傅磊也不知道，他什么也没有回应，只是再次走到窗边，看着远方。
……
……
第二次战斗开始。
白雾与五九在前行的过程里，能够明显感觉到雷电带来的那种麻痹感。
他和五九的速度因此而有所削弱。
这一次，五九和白雾的计划落空了。
他们原本打算绕开这些触手，用最快的速度去突破，但因为速度被雷电带来的麻痹感削弱……
二人陷入了苦战之中。
面对无数只眼睛，他们必须始终保持着无法被视线追上的超高速度。
可随着触手不断的聚集，留给白雾和五九作战的空间越来越少。
无数的触手从地底伸出，也有无数触手从天穹垂落！
它们就像是一道牢笼一样，死死困住了五九和白雾。
这一次距离本体，还有一千一百米的距离。
距离上而言，反倒是不如上一次。
最终，五九被触手绞杀，白雾则被触手上的巨大花朵吞噬。
……
……
灯林市科技大楼。
当白雾和五九再次出现的时候，科学家们的神色已然有些不好。
不过白雾没有搭理他们，继续和五九闷声合计着：
“外表没有变化，进化的地方看不出来。”
五九说道：
“触手会从地底刺出，这一点我已经能够通过震感避开，但是天穹垂落的触手，却没办法避开。”
“最关键的是视线，那些眼睛虽然比不上利维坦之眼，一次只会植入一个负面属性，但关键在于太多了。触手上全是眼睛，密恐症患者能够当场死亡。”白雾露出愁眉。
五九说道：
“这样吧，我打头阵，尽可能吸引最多的视线聚集，你负责从其他路线接近怪物本体。”
“好，可以试试。”
商定完计划之后，白雾和五九再次付出了行动。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挽留。
科学家们内心仍有希望，但却恐惧感和绝望感，正在一点一点蚕食他们的希望。
这一次，他们能够很清楚的看到，五九和白雾前进的距离——甚至不如上一次。
每个人都挥不掉某个念头——诅咒又开始了。
越是努力，就离目标越遥远的那个诅咒……只要是踏入了这座城市的人，都不可能避开。
……
……
第三次战斗，白雾和五九明显能够感觉到，空间的重力参数变了。
这大概是规则进化了，也有可能是某种不具备外观特征的词条……
五九的速度虽然依旧无法用肉眼捕捉，可体能的耗损变大了。
五九与白雾，一前一后，这次五九负责吸引火力，白雾负责从其他地方绕开。
但在距离怪物还剩下一千五百米的时候，一只变异的触手骤然杀出，与其他触手相比，这只触手突刺速度奇快无比。
且一旦出现，五九周围的景象，就变了模样。
幻景，幻象。
尽管有着黎又可以帮忙，但没有了白雾的掩护之后，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停滞，对于五九而言也是致命的。
远处的白雾感应到队长气息衰弱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
五九的身体在无数视线的凝视之下……彻底化为粉末。
而随着五九死去，白雾面对的压力也骤然间增大。
距离……一千四百米。
五九与白雾的第三次突袭，以失败告终。
……
……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灯林市科技大楼里——
当五九和白雾第三次失败的时候，科学家们多多少少以为白雾和五九会有些反应。
可没有，白雾和五九，仍旧是商量着该如何对付这只怪物。
“看来第一次，它为了摸清我们的底细，故意放水了。”
“虽然也会有进化，但七百年来它进化了无数次，我们失败所导致的进化，对它来说几乎没有提升。”
“距离越来越远，只能说明它根本没有拿出全力。”
五九认同的白雾的分析：
“那继续？”
“继续！”
第四次进攻发动！
十来分钟后。
白雾和五九再次出现在了灯林市科技大楼里。
缠绕着整座城市的巨大怪物，再次展现出了强大的手段。
不过五九和白雾只是默默记下，简单的提到了如何规避之后，又开始了第五次进攻。
第五次，白雾和五九死在绝对零度之中。
第六次，白雾和五九被一只忽然间爆裂开化为了无数小触手的“子母镖”波及。
第七次，白雾和五九的空间感出现了极大地混乱，在行进的过程里，正面撞上了骨刺。
第八次，触手里分裂出了许多形状和白雾与五九相似的分裂体，甚至连能力也极为相似。
第九次，第十次，第十一次……这些分裂体越来越多，且随着白雾与五九连续死亡，它们的能力越来越强。
第十三次，在面对某只触手的时候，灯林市科技大楼里，一位科学家绝望的自杀了。
他的死亡带给了怪物又一次进化，让原本找到了突破点的白雾和五九，再次遭受重创。
第十四次。
第十五次。
十六次，十七次，十八次……
二十次，二十五次，三十次…………
……
暴烈的阳光已然无法照进黑暗的城市里。灯林市越来越黑暗。
夜晚降临，暴雨侵袭，白日的高温酷暑到了夜间就呵气成霜了。
白雾和五九依旧在讨论着如何应对，距离三千米外的怪物本体，他们越来越远。
但白雾和五九，态度始终没有变化。
科学家们终于是扛不住痛苦，全部以死亡换取新的四小时——就像是七百年来一样。
这一天里，他们经历了希望数百年不曾经历的希望。
但最终，这些希望还是覆灭了。
那些为了不给白雾和五九添乱，为了防止怪物继续进化而努力活着的科学家们……就像是被拔掉了脊梁骨一样。
他们瘫坐在科技大楼内，看向白雾和五九的眼神，极为复杂。
就像是在等待一个人的死亡。
在这么绝望的地方，肉体永远不会死亡，可灵魂会。
不久前，这些人的灵魂活了，但现在，他们又陷入了死境。
“放弃吧……你们难道不知道……你们与那只怪物的差距越来越大了？”侯海言看着白雾和五九要走，最终开口说道。
傅磊没有说话。
在五九和白雾刚来的时候，他是最抗拒的，因为他害怕见到他们两个人也绝望的样子。
但现在，当五九和白雾真的该绝望的时候，傅磊心里却有某种东西，缓缓的升起，燃烧。
他默默的看着侯海言还有许多科学家表达出内心的崩溃与苦闷：
“结束了啊！一切都结束了啊！你们根本什么也做不了！何必要让我们跟着经历这样的绝望？”
“七百年前，我们就是这样的……以为一切都可以改变，以为只要不断尝试，就能够真的驱逐恶堕……”
侯海言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乞求：
“不要再去了，不要再去了，去也只是一次次死亡……一次次距离目标越来越远……这样的抗争，又有什么意义？”
侯海言的话，大概也是每个人心里想说的话。
不管怎么努力，都只会让希望越发渺茫，这样的努力，真的有必要吗？
“放弃吧……放弃吧，就当认命了，不要走我们的老路。”
即将离开的五九，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
“正是因为不要走你们的老路，所以才不能放弃。”
窗外狂风呼啸，怪物的触手在这座城市里不断地破坏着。
科学家们多希望自己能够被真正的毁灭，可这栋大楼里的人，却只能在绝望与恐惧中，不见尽头的苟活着。
白雾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们已经忘了这是多少次对怪物发起挑战。
但无论多少次，在杀死怪物之前，他都不会停下来。
……
……
清晨的阳光蒸腾着昨夜的暴雨。
科学家们看着不断出现，又不断离开的白雾与五九，内心渐渐麻木起来。
只有傅磊，每一次都会认认真真的去确认白雾和五九的眼神。
第二天很快过去，天地间雷霆炸裂，像是怪物对众人宿命的嘲笑声。
五九与白雾已然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他们距离怪物的本体，距离越来越远。
第五天的时候，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开始那般，科学家们对所谓救赎，不再抱有任何的期待。
尽管那两兄弟，还是会不断地厮杀，眼中的热血从来不会消退……但没有结果的努力，终究会有冷却的一天。
第七天的时候，五九和白雾的死亡间隔越来越短。
怪物用出的手段也越来越多，五九和白雾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态度。
他们平静的交流，平静的指出自己在这次表现中的不足。
明明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努力，每一次行动都比上一次行动更完美……但距离怪物却越来越遥远。
就连看着他们的科学家都很不解……这两兄弟，难道……不知道疼痛吗？
每一次都是经历着最惨烈的死亡，一天要死数十次……这样的痛苦可比负面属性要强烈太多，他们不会畏惧吗？
第九天的时候，五九的武器出现了裂痕，陪伴着五九许久的恶堕必须死，终于折断。
第十一天
在这一天，这栋大楼里所有活人的情绪爆发出来，他们大声的哭诉着，想要让白雾和五九放弃。
因为怪物只会越来越强……所谓希望，在这座城市，只不过是绝望的镜像罢了。
追逐希望本就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科学家们拦在白雾的面前，明明眼前的两个人是在帮他们，但现在看起来，却像是在害他们，将他们推向更绝望的一端。
傅磊想起来，七百年前这些人也是这么分裂的。
最开始是相互指责，到后来，大家的矛盾升级，所有试图摆脱命运的行为，不再是被人当做某种反抗，更像是一种背叛。
白雾看着这些拦在自己身前的科学家们，平静的说道：
“不会死亡，也不会变成恶堕，这该是一种怎样的期许呢？”
“就连高塔也做不到这一点，就连我去过的最扭曲的地方，见过的最强大的怪物也做不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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