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山庄中,梁不疑正坐在窗前读书,听闻马融求见,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自从兄长梁冀死后,他便隐居此地,杜门谢客了,只有寥寥数名好友偶尔来探望他。
须发皆白的马融,穿着青色的宽袍大袖,顶上峨冠博带,颇有儒雅雍容之态。
二人是多年老友了,惺惺相惜,彼此间也用不着拐弯抹角。
“某今日来,是受陛下所托,想问问你到底如何打算的?”
马融姿态优雅地慢慢品着白玉杯中的碧绿酒液,微笑看着他。
梁不疑闻言长叹一声,昂首饮尽杯中酒,“你还不知道我吗,本就一心治学,不愿参与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你替我转告陛下,就说我是真心想要归隐山林,并非装腔作势,自抬身价。”
马融笑着摇摇头,“若是陛下接受这个答案,老夫也用不着跑一趟了。
现在朝中流言四起,说陛下言而无信,故意打压于你,难道你竟然半点不知情?”
梁不疑一愣,有些急了,“我如今门可罗雀,实在是半点风声也没听过。”
说着脸色都变了,之前兄长气焰滔天之时,他便觉得不妥,不肯同流合污,所以便躲在了郊外读书。
后来眼看着自己的家族差点儿被连根拔起,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还以为难逃此劫了。
最后虽然活了下来,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所以听到刘志说要提他做司空之时,非但不喜,反而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自古以来当权者都是斩草除根,把他捧上高位,只怕是摔得更难看吧。
可听马融此言,这不答应入朝为官也不行,真是进退两难呐。
马融见他神色凄惶,心下十分不忍,当初梁冀威胁他时,要不是梁不疑施以援手,自己恐怕早就遭了毒手。
如今,他总算扬眉吐气,也该帮一把这个老友了。
“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不如这样吧,我去跟陛下说,让你做兰台令,如何?”
梁不疑听罢心头一喜,他从小就对权术不感兴趣,立志要做司马迁和班固那样的学史大家。
从后汉开始,太史令不再掌管修史,而改为负责皇家书籍的兰台令负责。
现在终于有机会得偿所愿,怎么不欣喜万分,可随即又有些犹豫了。
“可以吗?会不会让你很为难?”
他继承了父亲梁商的性格,生性柔弱敦厚,生怕会连累朋友。
“我听陛下的口气,也是有意让你专心治学,还屡次夸赞你学问好,人品高洁,绝不像是要背后清算的样子。”
马融是太傅,按道理地位还在三公之上,只是刘志觉得他这人不适合玩弄权术,所以没有赋予他实权罢了。
不过即便如此,马融也很知足了,毕竟他有人生污点,没受到连累就已经很不错了。
“是吗?那此事就拜托你了。”
梁不疑半信半疑,心中始终还是不敢相信,可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随波逐流任其自然了。
中德殿中,刘志正在批阅奏折,听到马太傅的回禀,想了想,温和地问道。
“太傅觉得,兰台令会不会职位太低了,难免让人有敷衍的嫌疑。”
“这……”
马融顿时语塞,司空是三公之一,轶比万石,而兰台令只是轶比六百石的中低层官员,两者的差距确实太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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