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的坟地在背靠的大青山脚弯里,裴赋的父亲当年回乡修房造屋定居之时,把他爷爷的坟地都启了回来安葬。但裴赋还是第一次来,堂叔和几个族中长者以带路为名,一路相陪。
赵胤代替裴赋回乡,祭祖之事也没有敷衍,鞭炮放了好几挂,动天彻地地响了许久。
祭祖回来,赵胤辞谢了堂叔,领时雍上街赶场。
两人换了便装,带着赵云圳和小丙,又领了两三个侍卫,混迹在人群里,无须特别注意言行举止,倒是有几分难得的轻松。
青山镇是个朴实的古镇,依山靠水,风景秀丽。一眼望过去,古镇房屋低矮整齐,宁静优雅,一条小河静静地从镇边流过,微波不兴。这条河是滦水的分支,蜿蜒而深邃,有着古老的风韵。还有那些挑着货担沿街叫卖的小贩,令人目不暇接。
很美。
很淳朴。
很安宁。
“闲情小镇,在此居住,倒是极好的。”
时雍话音刚落,街口那边便喧闹起来,生生打了她的脸。
不知街口发生了什么,人群都往那边涌了过去。
赵云圳拉扯住她的袖口,“走,我们去看看。”
小孩子正是爱稀奇和热闹的时候,时雍与赵胤交换了个眼神,见他不反对,也就由着太子爷的意思了。
“让一让,让一让了啊!”
“小心挂着您的新衣裳了啊!”
“父老乡亲们,别急这一会子,咱们要在这儿唱七天堂会呢,有的可看的。”
热闹的街口,正是钱家大宅。钱县令要为钱老太爷贺七十大寿,专门从京里请了有名的乌家班,准备在镇上唱七天堂会。
钱家乐善好施,极是大方,戏台子就搭在街口,钱家大门外,小镇上的居民都可以免费观看。
一群人正在搭戏台。
戏台下的箱子里,戏服、锣鼓放了一地。
乌禅就坐在一只锣鼓上,眉开眼笑地和围观的人说话。
“名角啊?怎么没有?咱们这么大的排场,没几个角儿怎么使得开?”
“您看看我,我便是京城最有名的角儿了。”
听她自吹自擂,围观的人一阵哄笑。
乌婵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哪儿捡来的稻草,似笑非笑地回头张望。
“这位是我们戏班新来的名角儿,来,倾爷,给大伙儿打个招呼。”
那人坐在轮椅上,一袭柔软的白衣,披了个同色的裘袍,面容秀丽苍白如坠烟纱雨雾,不苟言笑的脸上,半分血色都没有,分明就是一个病态的样子,却因长得好看,在这个小镇人的衬托里,如神仙下凡。
“他是瘸子吗?”
“瘸子怎么做角儿啊?”
人群里的质疑声、笑声,落入南倾耳朵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轮椅转了一个方向。
乌婵笑嘻嘻的,“怎么就不能是角儿了,我乌家班什么神仙人物都有——”
话音未落,乌婵的视线落到人群,目光不经意掠过时雍的脸,带着一丝笑意,又与大家调侃起来。
“可要上去招呼?”
赵胤的话让时雍猝不及防。
微微一怔,也就释然了。
在京师时她常去闲云阁,她与乌婵有接触,他不可能不知道,“时雍对她有恩”的事情,她也曾禀报过,如今也用不着刻意隐瞒她和乌婵的交情。
横竖他也不可能猜到她就是时雍。
“不必了。”时雍笑笑,“他们也在忙正事,大抵是没时间叙旧的。”
赵胤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回到裴府,谢放新砌的灶,已然燃起了炊烟。
堂叔堂婶过来送了一些自家地里种的菜,堂婶拉着时雍想唠家常,时雍怕穿帮,以昨夜没睡好为名,借故回了房间。
这一睡,就睡到天黑。
府里的将士早已吃过晚饭,歇了。
整个裴府沉浸在寂静里。
娴衣把给时雍留的饭菜热了热,端到了房间里来,全程没有一句多话。
这反常的安静,让时雍颇不自在。
她并不是那种喜欢太麻烦别人的人,可如今的身份是“将军夫人”,总也不能亲自动手,只能再三对娴衣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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