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不远处的安庆宫,听到胡公公如是说,急匆匆朝这夕月桥走来。远远看到淇妃在水里挣扎着,恼怒至极。偏此时那宫女抱着三皇子过来,三皇子看到娘亲落在水中,不觉大哭。
他瞥一眼站在身后的侍卫,吼道:“还不下去救人。”
说着,接过三皇子,抱着怀里,心疼哄着。那宫里的人都晓得,他性子冷冽,却是最疼孩子,见怪不怪。她却是初次见得,心底刺痛。
好在水不深,只是过膝。淇妃也就是湿了衣衫,发丝沾了些污泥,倒是没伤着。他不觉怒道:“成何体统?”
淇妃落泪道:“皇上,臣妾冤枉。”
他瞪她一眼,说道:“安妃,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妃跪倒在地,“皇上,臣妾不敢。”
他着宫女把三皇子抱回宫,又吼道:“要你说,你就说,何必吞吞吐吐。”
安妃尚未言语,淇妃亦是跪倒在地,抽泣道:“皇上,我们真的是没脸了,愈发不如宫女的气焰盛,指着我们的鼻子,说三道四。”
他冷笑,“是哪宫哪苑的宫女,如此猖狂,我要了她们的狗命。”
淇妃哽咽道:“臣妾不敢说。”
他欲发怒,却是瞥到远处跪倒在一群宫女之后的她和凉烟,心底一颤,猜到几分。欲丢开不管,只是莽撞许诺,骑虎难下,只得说道:“淇妃,你先回宫,安妃,你随我回安庆宫,把此事来龙去脉说清楚。”说着甩身离开。
她回到文信宫,落泪不已。凉烟知自己闯祸,跪在地上,亦是流泪道:“娘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饶我一次。”
她道:“傻妹妹,我怎会生你的气,我只是生自己的气。”
那凉烟到底心里不安,又道:“您生自己的气,不还是生我的气,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心里是如何也过意不去的。”
她凄然道:“我只是看着他妻子喜乐,心里酸涩,想着自己倒是成了世外之人,受他的恩宠,好似鸠占鹊巢般。”
那阿九心底惨然,却是劝道:“姐姐,您这是何必呢,刚好了些,又如此恼着……”她已是听不下去,抑制不住失声痛哭。阿九和凉烟亦是陪着落泪。
黄昏之时,他到这文信宫。
她安然道:“到底是凉烟莽撞,得罪了安娘娘和淇娘娘,我着她到静安宫和淇水宫道歉。”
他不言语,看着容颜憔悴不堪的她,浅笑道:“什么大事,也值得你伤心。”
她别过脸去,泪水盈眶,不语。他抬起她的下巴,看到那凄楚的双眸,皱眉道:“这皇宫里,你是我心底最重的。不要说是打了一个妃子,就是杀人越货,我也会护着你。”她闭眼,泪水落在他的手腕,淡淡的凉意。
他又道:“不要远着我。”
她道:“阿珣,你这是何必呢,你对我如此,我如何也狠不下心。”
他疑惑,却是浅笑道:“狠不下心恨我,那就乖乖待在我身旁。”她不语。
月末,刘戬回到京都。
路途遥远,她不承望阿戬会是那么快。
文信宫,云淡风轻,梨花似雪。她身穿桃红百褶裙,头戴碧云轻钗,站在沿廊下,看凉烟逗那金丝笼里的鹦鹉。
刘戬站在门庭杏花树下,悄无声息,看着那盈盈身影,眼睛里泛着淡淡潮湿。流年无影,只为这一瞬,曾经深夜无眠,曾经醉生梦死。边境风雨无情,这许多年,他亦是熬过来。从这繁华深宫,到那孤立无援,他曾是这世间最可怜的。不得逝去,只得活着。
他深知,她亦不会幸福。在听到姑父被冤枉至死,姑姑亦黄泉相陪之时,他的心痛的不能呼吸。他恨不得立时策马到这京城,陪她走过那人生中最悲痛的岁月。只是,那些幕僚却是竭死相劝,“将军,京都到这寸草不生之地,好马不休不眠还要走上一个多月。文将军去年寒冬被行刑,现在已是阳春三月,您冒死回去也已是不顶用了。”他悲痛万分,生平首次恨自己没有殚精极虑的得到皇权,没有主宰天下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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