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寿安哭笑不得,他早已离任,要不是周良臣,这会说不定已经在回家乡的路上了。现在倒好,弄得进退不得,不接受这“伪职”那是万万不能的――他可没打算以身殉职;接受吧,这“投降”的罪名可不得了。思前想后,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便表示自己“恭敬不如从命”。好在自己已经交印,他也没有接到吏部的文书,理论上已非官身,这个“守土之官降敌”的最大罪名是不用戴了。
别看王初一是个降官们看不起的“泥腿子”,做起事来却是极有章法,一面安排人接受仓房城防,一面征集丁壮修缮城墙。又叫逃难到城内的缙绅和百姓去四处晓谕:大宋天兵已到县城,不日即将镇服瑶乱,要各村寨“谨守”。同时向大户缙绅们开征“合理负担”……一干降官们纳罕之余,也暗暗失落。这治理之道,如何让这泥腿子学去了!然而大家又不敢表露出这种情绪来,只好打起精神来办理差事――且不论这大宋行得是什么歪理邪说,先把瑶乱镇下去,保住自家的性命财产要紧。
相比之下,彭寿安要空闲的多。他心里十分苦闷。他原以为自己能平平安安熬完这任,然后带着这些年搜刮的金银细软,回家乡福建莆田县,安安稳稳的在乡下当个缙绅。阳山是个穷县,没有多少平坦肥沃的田地,四面都是山,彭寿安拼了命地刮油水,几年下来也不过攒下两千两不到的银子。彭寿安有个原则,求财但不害命,只要不出人命,那些土豪劣绅求他办事必是有求必应,只要孝敬银子过来就行。
而且彭寿安自认为自己比较有良心,还曾出资捐助修之前被洪水淹塌的城墙,捐助本县的团练。自诩还算是个“好官”,原本他还有心要去钻营下,看能不能调个好缺份。然而最近几年局势不好,就连一向风平浪静的广东也不例外。
前些年髡贼占据琼州为寇,两广总督王尊德兴师讨伐,竟落得个全军覆没,髡贼的战船径直开到了广州城下。后来又从家乡传来的消息更是让他大吃一惊,在闽浙沿海叱咤风云大海主郑芝龙一夜之间就被这群髡贼击败,郑芝龙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髡贼既占琼州,又屡次进犯广州,将来对广东必有图谋。这使得他当官的热情低了许多,要说能选到江南这样的安乐窝去,以他的能力来说是不可能的,若说是其他地方,不论是两湖、江西,还是山东、关中、河洛……到处流寇满路,天灾人祸不绝。去当县令,这征粮和绥靖两项差事便是万分难办。便起了辞官回家乡的念头。反正十几年的宦游,也积下了几万两银子,回去做个富家翁亦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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