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霖在广州已经见识了不少假髡女干部,对这一切并不惊讶。
介绍完之后,李幺儿说:
“你以后就每天到厂子里来吧,每天早晨7点,我这里会鸣放汽笛,你就到厂里来上班。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办呢。”
陈宣从厂里出来之后一直心神不宁,不知道把侄儿推荐给女澳洲人是福是祸。陈霖回来之后,虽然表现的很顺服,但是愈是这样他就愈不放心。
他心里是明白的,轮到经营丝厂,陈霖是有真才实学的。万一他得了那李幺儿的信任,背后使坏上眼药……
陈宣对自己的境地太清楚了――没有澳洲人撑腰,他在南沙一分钟都待不下去。如果他失去了澳洲人的信任,别说当南沙村的牌甲,连能不能活命都难说!
但是搞不定丝厂,自己迟早也会失势――这些天他已经完全摸透了李幺儿的心理,天大的事都比不了她的养蚕缫丝的计划。
正因为这女人,他才不得不把这个侄儿给推荐过去。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自己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他回到祠堂里,一直焦躁不安,手头的事情一堆,他也无心处理。
正没奈何间,忽然外面传来人声:
“宣老爷!宣老爷!”
这种不伦不类的叫法,自然不是他的族人。这声音一听他就知道,这是癞子头来了。
这癞子头几个月前才流浪到村里讨吃的。说得一口夹生的官话。虽然衣衫破烂遮了前面顾不上腚,头上还有几个秃斑,但是人很机灵。陈宣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见他年轻筋骨好,和本地又无半分瓜葛,便把他招揽进了自己的民兵队。
这癞子头自称过去是大户人家的家仆,后来家主遭了难才流落出来的。果不其然,他伺候逢迎那是一等一的功夫,陈宣一个地棍,连老婆女儿都跑路的人,哪里尝过这人上人被服侍的滋味,三两下便将他倚为心腹了。
“叫唤什么!进来说话!”陈宣原本心中不快,被他一叫,没有好气的说道。
癞子头进得屋来,先是恭恭敬敬的叉手一躬,道:“宣老爷。”
这位癞子头正是鼠疫爆发前跳船的赖小。赖小从转运船中跳入珠江,当时风雨交加,他纵然有些水性亦差点被淹死。只能抱着一根浮木随波逐流,好不容易挣扎上岸,在江边喘息了半天,才起身逃走。
这一打听,才发觉自己已经漂到了顺德县境内。赖小听人说广州闹了鼠疫已经封城,这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把自己押解出城,当下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往南走,只求离广州越远越好。
这一走就到了香山。
香山已经到了珠江口,在明代的广州府所辖各县里算是比较偏远的了。赖小有时乞讨有时帮人做灵活,一路流浪到了南沙村,被陈宣收留,隐姓埋名住了下来。
他自然不敢再自称姓赖了,便改用父姓仇。名字倒不用改,反正“大”“小”“一”“二”之类的名字最为普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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