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蓝桦用力把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扒下来,“滚!”
钟秀美现在的精神和身体状况确实不太好,所以度蓝桦很体贴地让跟来的两名衙役拆下钟家的门板,直接把人抬到衙门。
在公堂上,钟秀美母女见到了死者万鹏的妻子春香。
钟秀美在她看过来的瞬间浑身僵直,嘴巴开合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昏厥过去。倒是钟太太,膝行向前,试图抱住春香的大腿求情。
但度蓝桦对她这手早有准备,钟太太刚一开始爬,两名衙役就动了,她一抬头,发现两根交叉的水火棍横在自己和春香之间。
直到这个时候,从未出现过的钟老爷才姗姗来迟,钟太太仰头哭喊起来,“老爷!秀美还小,这事儿不能传扬出去啊!”
钟老爷四十岁上下年纪,略胖的身材和圆脸使他看上去很和气。
他没有管妻女,先老老实实向肖明成叩头,又对春香一揖到地,满面愧疚地开口道:“是我忙于生意,没有管教好家人。事已至此,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唯愿供养恩人全家到老,略尽一点绵薄之力,也算赎了身上罪孽,还望夫人能够原谅。”
春香只是个农妇,可此时此刻,她却展现出一种令人震惊的坚强和清醒。
她后退一步,深深地吸了口气,挺直脊背道:“没成亲之前我就知道他是这样的好人,平时见到谁有难处,总忍不住帮一把,我不后悔。”
她的眼眶里渐渐蓄满泪水,声音颤抖,“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
也许是她的心肠太过冷硬,但她没了丈夫,她的孩子没了爹,这个家的顶梁柱断了,然而前不久罪魁祸首还在狡辩,她真的没办法装作很大度的说“没关系”。
钟老爷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他从十几岁上就出来跑买卖了,如今小有基业,自认手段圆滑无往不利,可今天竟没人买账?
春香转身跪下,含泪对肖明成道:“民妇不要银子,只求一个公道!”
度蓝桦穿越前见过太多像春香这样的受害者家属,其实她很不理解为什么很多时候想要法律公正,就必须放弃经济赔偿?
下一刻,她就跟肖明成异口同声道:“为什么不要银子?”
两人同一时间看向对方,度蓝桦心头一阵轻松,示意他继续。
肖明成收回视线,“你公婆年事已高,膝下又有三个儿女要养活,万鹏是家中顶梁,遭此厄运,便直接没了进项,以后如何过活?”
他的话直戳事实,令春香的嘴唇剧烈颤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钟老爷见状忙出声道:“草民愿一力供养!”
春香才要说话,却被肖明成再次截住话头,“并非供养。”
他的语气中透出不快,再开口时就有了度蓝桦记忆中熟悉的尖锐味道:“若非因为你的女儿,万鹏就不会死,所以他家的损失,你合该赔偿。”
同样都是拿钱,可经肖明成这么一说,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前者传出去是钟老爷深明大义,或许还能赚个美名;可现在?不过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钟老爷看着这位年轻的父母官,一股凉意涌上心头:他的小心思被看破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钟秀美固然可恶,但确实没有触犯法律,如果能顺利取得万鹏家人的谅解,再跟县太爷套套近乎,完全可以抹掉钟家在这起案子里的痕迹。
只需要一笔银子,不仅可以保全钟家的名声,又能顺理成章跟县太爷搭上线,或许生意还能再进一步。
整件事会像被丢入石子的湖面一样,待到最后一点涟漪过去……万事太平。
可惜,这位新来的父母官不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