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心并无什么波动的看着潘金莲落下的叉竿砸在西门庆的头上,看着王婆替西门庆出主意如何将潘金莲“赚”到手,看着潘金莲一步步地踏进那桃色的陷阱中。
他分明从那欢愉时的眉眼中,看出了梦中潘金莲那空洞的内心世界,好像无论是梦中的她还是现在的她,身上都有那种同样的不管不顾的癫狂。
她就是不懂事的孩子,并不在乎做出一件事后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是随心所欲的做了,随后的命运就像是倾泻而下的瀑布,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他瞪大眼睛看着潘金莲将那贴掺了□□的药喂给大哥吃下,看着她用一床锦被紧紧地盖住他的脸,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来。
若是从前他看到潘金莲谋害自己的大哥,他自是会毫不犹豫地拔刀杀了她。就算是现在,他看着梦中那令人气愤的场景,也对梦中的那个“潘金莲”起了杀机。
但他突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知道,梦里面的那个潘金莲在杀他大哥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是甩掉累赘后的畅快?还是不知所以的茫然,她的人生逐渐地崩坏到那样的地步上,她已经泯灭的良心中可曾出现过后悔两个字?
但其实答案已由她身边的这个潘金莲给出,她就是那么个坏得坦坦荡荡的坏女人,做起坏事也总是一副理直气壮让人狠得牙痒痒的样子。
“像我这样的女人,你不知道坏起来有多坏?”她应该不会后悔的,就算是后悔应该只会后悔被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吧?
人生在世,说到底其实不过爱恨二字。爱了便要爱得长久,爱得缠绵,爱到白头偕老,同归一穴。恨便要恨得果断,恨得干脆,莫要拖泥带水,血海深仇自然要用鲜血来了结。
梦中那个他,拔出锋刃雪白的尖刀,划开那同样的雪白的肌肤,取出那个滚烫不已的心脏时。
为何他的胸口里的那颗心也好像是被人剜出来了一样,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冰冷的空气在里面左右来回的冲撞着,发出声音巨大的回声。
他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看着那颗被他割下的美人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头发四散凌乱,脸上满是污泥尘土。
想起记忆里的一个场景,他行走在一条大路上,路边人家的小院里探出一支晚开的桃花,那已经是暮春季节,桃花稀疏地长在枝头上,风一吹过如同零星地雨点般落下,落在院墙外那泥泞的车辙印里,深深地陷在泥里。好像余生所有的时间,都是在等待下一辆车来将她碾碎,与这污浊不堪的泥土彻底融为一地。
原来不是所有的桃花都能结成果,开得早了,开得晚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