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牵起一抹勉强的笑容,“并不是门当户对,条件匹配,就能情投意合。这一点,公子想想也该明白。”他抬眼,触上我的目光,神色有些异样,掉头不再看我。
我无声叹了口气,“男人还好,可以三妻四妾,不喜欢的大不了摆在家里就当个家具,再继续去寻找自己喜欢的,而女人却只能嫁给一人。”
公子沉默良久后,淡淡道:“你累了,回去歇息吧。”
我缓缓福了福身,“是。”走到门口,他却唤住我,“七七。”
我回过头,他眼睛却只注视着青灯,一字一字说:“即使是帝王将相,也有求不得、放不下、意难平的人。谁的人生不遗憾呢?”
暖春三月,宫墙柳绿,娉婷豆蔻的少女春衫薄袖,正和面前的翩翩少年生气,“允哥哥,你说朝政重要?还是我重要?”
少年被闹得没有办法,故作沉重的叹息,“阿宓这么调皮,以后怎么做我的皇后?”只要少年一说这话,少女就会羞得满脸绯红,立即转身逃开,背后传来少年低低的笑声,那笑声时至今日还在心头萦绕不散。
我躺在温泉兰汤中,腾腾的热水,水气氤氲,我微微仰头,让眼泪被水汽漫过。
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梳洗之后,换上衣裳,我缓缓行至镜前,镜中人雪肤、云鬓、眉目如画,一件大红羽缎斗篷,映着灯光滟滟生色,露出里面一线宝蓝妆花百蝠缎袍,袖口出着三四寸的白狐风毛,轻轻软软拂在铜手炉上。
我笑,镜中的女子亦微笑。
我去陪公子用早饭,刚到房门口就闻到隐隐的花香,心里微有些纳闷,他平常从不喜欢供这些花草的,还总说我,“你若喜欢供在自己房里罢了,何苦拿来熏我的屋子。”
我进门,看到屋子一侧的桌上放着一个胖肚陶瓶,中间插着几株白梅花,花旁相对摆着两个茶杯,两双筷子,一个小水壶正放在小炭炉上滚着水。
我凑到梅花上,深嗅一下,眼前摊开的手掌中是一副镶红宝石的白玉耳坠,“送你的生辰礼物。”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把耳坠子拿起,竟是一对白梅形状。能把这么小的玩艺打造得如此栩栩如生、灵动精致,他不知是费了多少心思和功夫。我看了一会,不声不响地戴在耳朵上,嘴上说着,“又不是我过生辰,公子怎么反倒送我礼物?我可是没有礼物送公子。”
他轻轻的说:“你能特意回来陪我吃一碗长寿面,这就足够了。”
我抿唇而笑,小丫头托着个大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个扣了盖子的大海碗,在我和公子面前各自摆了一个海碗。我揭开盖子,碗中面细如发丝,乳白的骨汤,上面飘着嫩绿的香菜和葱花。我凝眸看向公子,说道:“七七用这碗长寿面恭贺公子的生辰,祝公子福寿双全。”
他不语,用筷子轻翻了一下面,捞起一筷子面塞到嘴里,屋子陷入沉寂中,半晌都无一丝声音。
吃完饭,我弯腰行礼,“公子,七七这就要走了。”
他本来看着我的眼睛忽掠过一丝黯然,匆匆移开视线,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声音小到几乎无地说了句:“七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可以吗?”
我声音哽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静了半晌,笑笑,说道:“公子,保重。”
离开萧府,忽闻一曲箫音萦绕林间。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我知道这疼无药可救。
不再回头,扬鞭催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