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施计将自己卖进大同府王孙买笑的美人楼,潜伏在那些美貌姑娘之间。
天幕漆黑,夜风撩人,我在后院的库房小憩,两步之遥的窗户突然极短促地啪嗒一声,有人落在地上,樟木地板微微一动,有冰冷物什刹那间抵住我脖颈。我低头看一眼,雪亮雪亮的,是把短刀。暗夜里用短刀抵住我的沈燃轻声一笑:“刀剑不长眼,姑娘再乱动,小心被割断喉咙。”笑声近在咫尺。
我斜眼瞟过去,目光对上他的眼睛,“我们认识?”
他摇头。
我又看了一眼抵在我脖子上的短刀,又问:“那这是什么意思?”
他靠近我一些,眉心微皱,唇角却勾起来,缓缓抿出笑意,“借姑娘的房躲一躲仇敌,换一换伤药,行吗?”
我点点头,“行。”
他嘴角越发地向上勾,“姑娘好胆识。”
他自报家门说叫沈燃,他边说边皱眉解开衣襟,露出受伤的肩膀,其上缠绕的厚实绷带被血渍浸得殷红。我将止血的伤药递给他,看到他绷带下是见骨的刀伤,他偏头看我,眼里却仍攒着笑意:“姑娘不怕?”
我笑道:“伤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呢?”
他点点头,“也是。”他将短刀放在火上烤一会儿,刀子刮过伤处,利索地剜下一块腐肉,缓了会儿,又在伤口撒好药粉,额头上汗涔涔的,他却勾起唇角:“在下只叨扰这一晚,明日一早便离开,姑娘今夜的照拂,在下先谢过了。”
我笑笑,“不谢。”
花楼中,打扮得妖娆的美人们一举一动间都要做出风情万种的模样。我摇摇走进红纱掩映的阁楼,执起镜台上一柄绘出大簇秋牡丹的绢丝团扇,关好门窗。未几,屋外脚步声踢踏传来,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男人身着黑缎长袍,他眯起眼睛来瞧着我,说道:“你是美人楼的头牌,百灵姑娘?”
我将团扇移开,浓黑的眸子随着眼角挑动微微上眄,“你是凉国奸细,阿圭鲁?”与他目光交汇时,他神色一凛,突然自袖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与此同时,我的剑已飞快欺上他的面门,自眉心劈头的一剑,快得像飞逝的流光。
夜风吹过来一声叹息,落在耳旁,轻飘飘的。
我瞥眼看到懒懒倚着窗户的沈燃,他摇摇头,“姑娘这一剑,毫无美感可言啊。”
我看着倒在地上圆睁着双眼的可怖尸体,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也是啊。回去得研究研究,怎么才能让人死的美一点儿,死人也该有死人的尊严。”
沈燃靠着窗户栏杆,仔细看我,问:“姑娘究竟是何人?”
我抿起唇角:“何人?”转头望向窗外,天上遥遥挂了颗启明星,“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出身于独孤氏。
我的祖父随高祖平定天下,封定国将军。祖父蒙高祖恩宠,执掌朝中重权。高祖长子,也就是我的姑父,当了七年太子,因病离逝。高祖悲痛,一病不起,于次年驾崩,由当时只有十三岁的皇长孙宇文允即位。
宇文允,我的表哥,我的允哥哥。
小时候,我总分不清皇宫与独孤府哪个才是我的家。童年有大半的时间我是在东宫里度过,姑姑没有女儿,常常把我带在她身边,亲自教习典仪,让我和允哥哥一起读书。
那个温润的少年,承袭了姑姑高贵端雅的外貌,性情却像姑父一样淡泊恬和,他总是含着一丝温柔的笑意,静静的注视着我。可此时,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悲伤。我闭起了眼睛,恍恍惚惚中他好似近在眼前,又好似远在天际。我一遍遍地询问,“允哥哥,你为什么不开心啊?”他却只是沉默的、悲伤的凝视着我。
在他四周传来各种各样的人声:“萧府有位七姑娘,是一等一的杀手。”
“听说她杀人不眨眼,是公子墨手中最锋利的剑。”
我缓缓睁开眼,缓缓转过头,问沈燃,“一个人以前看着你的时候眼底都是温暖,可有一天,他看你的时候充满了悲伤,你说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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