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于文文认真怀念起母亲的拥抱。
想起一处种满玫瑰花的园子,傍晚,花朵上空飞满成群的小黑蚊,那是于文文的舞蹈教室门外。
那些小黑蚊是十分恼人的!被叮着了,红肿、奇痒都不好受。
六岁的她手裡提着紧得夹痛脚指的粉红色舞鞋,坐在花园裡一张白色铁条椅上,任蚊子附着在白色裤袜上吸血。
也许被蚊子叮咬可以增加母亲的罪恶感,因为她答应了要在窗边门外一直探望,直到她下课。
但她没有。忙碌的母亲在于文文走进舞蹈教室后便转身离去,像往常一样。
天色渐晩,渐渐看不见玫瑰花瓣上的细纹。母亲还是没来。
呼吸裡有蚊子翅膀的震动,鼻孔有点痒。
于文文忘了最后是父亲还是母亲来接她,只记得当时的玫瑰香和蚊子血,只记得当时反反复复在心中排练着会与母亲一起飞奔而来的拥抱。
母亲的拥抱是缺席,是不在,是没有实现。
她怀念着幼年梦中,对母亲的紧拥。
也许在母亲决定不及早治疗乳癌的一刻,她心中那个母亲的重量就已减半,为什么母亲不为了女儿保重自己?母亲心中,女儿的重量又是什么?
这些年,她开始相信,她不曾真正拥有母亲什么。
张开手,像鸟儿弹脱飞走。
张开手,不论人生哪个阶段,情感都没有着落。
张开手,没有守在玫瑰花园等待的母亲,渐渐远走。
张开手,人,开始懂得害怕。于文文对自己说。
宿舍裡,靠着白色冰凉的椅背,低下头,右手放进裤前口袋,那裡有一团安祥的。
掏出,原来是那纸白鸟。
将白色纸鸟重整,展开双翅。它没有颤抖,没有表情,没有温度,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不会教人担心,没有多馀痴狂。
将它安置桌上一本很久没有使用的白色手记本上,它也静静接受,不会反抗。
“你就在那裡安心等着我吧!”于文文说。
长夜缠拥着清月和月下无数不眠的目光,吱吱鸟鸣缀点,这裡几声,那裡几声。
咕呲咕啾玆……咕呲咕啾玆……咕啾,啾呜……咕呲咕啾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