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不可啊!”
张利贞挑头道,“圣人,相爷糊涂多言,屡次在大殿上出言不逊,实当责罚。然而荆州路远,相爷年迈,经不起长途劳顿。还望圣人顾念旧情,在京中择个位次,允相爷安生养老吧。”
张九龄悠悠阻拦。
“张郎官慎言。老臣已遭罢相,岂可口口声声念着相爷二字。”
张利贞急的奋力挡在张九龄身前,高声道,“老师一辈子刚正不阿,不懂转圜,圣人不就是喜欢信重这一点,才任用老师做左相吗?”
李隆基一时语塞。
李林甫爬起来稳稳站在张九龄身侧,被老迈衰微的左相一比,越发显得年轻俊朗,风度翩翩。
他慢条斯理地为李隆基解释。
“张郎官此言差矣。圣人从前信重老郎官,是因为他忠直、自省,以圣人心意为重,替圣人掌管江山。如今老郎官许是久在高位,渐渐生出自己的心思来,如何还能为圣人所用呢?”
张利贞看看头顶沉默不语,神色冷漠似尊佛像的李隆基,再看言笑晏晏的李林甫,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强辩。
张九龄腰背挺得笔直,面上温文淡笑,回身冲满屋子人团团作揖,慨然微笑。
“老臣在中枢数年,周全得内外诸事,不曾生出太大差错,全仰仗各位鼎力相助,在此一并谢过。此番离京赴任,恐怕有生之年难有再见之期。望各位珍重。”
安禄山跪在正中,听见百官唏嘘嗟叹之声,先还不懂张九龄文绉绉话语的含义,后来忽见张九龄郑重其事放下笏板向殿外走去,顿时明白过来,大吃一惊,激动得向上一跃,竟背着胳膊跳了起来。
李隆基见状爆喝,“你干什么?”
安禄山岔腿站着,昂首挺胸,气势雄健浑厚,实在是条好汉,扭头目送张九龄依依远去的身影,大声道。
“圣人,这老头儿瞧着不似黑心肠啊!”
张守硅在旁撇嘴,“嘿,你倒替他说起话来。方才他要杀你呢。”
李隆基神色颇为复杂,正在垂眸叹气,忽听外头喧哗,叮叮当当竟似有呼喝之声,紧接着一个小黄门撞开殿门跌进殿里高声大叫。
“有人!有人闯宫!”
满殿文臣顿时都慌了手脚,有的蹲身躲避,有的抱着头往柱子后头撤,裴耀卿和杨慎矜昂然原地不动,独李林甫踏前两步扬声大喝。
“来呀,保护圣人!”
他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身板俊逸,面目长得也清秀,这一下挺身而出却有迎难而上的英武。
殿内站着的十八个卫士团团围住龙椅,张守硅一马当先,两臂一格,站在当中高声叫道。
“圣人莫惊慌,有臣在!”
安禄山虽然被缚,也气势汹汹地与他并肩而立,嘿嘿笑道,“圣人不需解臣的绳索,待会儿自有贼子替臣解了。”
再有兵部尚书年纪老迈,须发皆白,举动迟缓,见状略一思忖,徐徐向身后侍郎、郎中、员外郎等年轻属官团团作揖,便向旁边退去。侍郎等明白其意,默默解开袍衫丢在地上,各据位次挡在卫士前头摩拳擦掌。
李隆基身后执伞盖、团扇的六个宫女吓得簌簌发抖,又惊又惧挤作一团,其中一个手软,把团扇咣当敲在龙椅靠背上,差点儿砸着李隆基的肩膀。她仓皇抬眼,见同僚五人为免株连之祸,皆白着脸踉跄后退,独把她落在当地。她以为今日必要死在御前,两腿一软,整个人跪倒,呜咽声泣。
李隆基反摇头轻笑,起身拿起团扇塞到她怀里,和声道。
“拿稳些。”
六个宫女怔住,瞬间似得了真力灌注,皆挺起胸膛稳稳站住,重把仪仗撑开。
李隆基举目四顾,满殿文武,情愿以身救驾者十之八九。他十分满意,拨拉开身前抖抖索索勉强站直的五儿,振臂朗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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