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前情提要在27、28两章)
上元节一过,冬日萧杀气氛渐行渐远,春意萌动,万物复苏,树梢绿意浓密,暖风熏人,杏花、海棠纷纷冒出花苞。待乌云飘来,正是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坊城内沿街商铺纷纷挑出旌旗、酒帘,水边溪畔摆放了春椅竹床供人歇脚。酒家大招牌写了当季新品,有樱花主题的粉色酪浆、梅花主题的五瓣米糕、竹筒装的鲜笋冻。曲江池上歌女在船头轻歌曼舞,平康坊内文人墨客推杯换盏。远来的游人、骚情的士子,莫不换了轻软鲜艳衣料在街头招摇。
立春前日,按旧例,万年县敬献了一头泥捏纸粘的大春牛,设于圣人所在的勤政务本楼。内侍省预先造了小春牛数十头,饰以彩幡雪柳,分送宫内各殿阁,东宫及各亲王各得了一头。
杜有邻跟随东宫诸人在嘉福门内跪迎了春牛,又有中贵人分发银质或是罗帛制的春幡、春胜等物。众人各自簪了,互相拱手,以示迎春之意。
第二日天色未明,长安城从东往西,道政坊、宣阳坊、崇仁坊、崇义坊等高官皇族云集的城坊内便纷纷亮起了烛火。各大宅都是在坊墙上直接开门的,便不用等承天门的鼓声,自行将中门一路洞开,两边灯笼照耀的如同白昼。骏马等在门前,等待郎官一跃而上。
立春郊祭是极其隆重的仪式,天子将穿衮冕,领京城诸官赴东郊,以酒、脯、枣、栗等祭祀青帝,时辰不能有片刻差池。
天子衮冕的规制自周朝流传至今,寓意极为深远。
冕上垂白玉珠串十二旒。玄色上衣象征未明之天,纁色下裳象征黄昏之地。衣裳上有十二章纹,日、月、星绣在玄色上衣的肩膀及衣领下方,寓意天子肩挑日月、背负七星。龙、山、华虫、火、宗彝等绣在背部,每种一行,一行十二个,意寓天子广有天下万物。
太子和一品官员的衮冕与天子类似,只是章纹数量和旒的材质略有不同。二、三品官员戴的冕上无旒,穿的也是玄衣纁裳。
一时之间,承天门前站满了头戴冠冕、衣饰类似的贵人,冕下呼啦啦垂着珠串,也认不清多少。
太常寺几个员外郎抹着头上虚汗在人群中跑来跑去,生怕贵人们秩序站的有差,或者谁与谁素日有隙,借着人多吵闹生事。
至于众多中下级官员,自然更加紧张,一早穿戴好玄色祭服,戴上无旒冕或是爵弁,在北坊门前排成几列,待门一开便快门加鞭奔着承天门而来。
忙乱纷纷,天色终于大亮时,长安百姓便看见三十多丈宽的朱雀大街上黑压压挤满了百官,跟着最前头的天子车队依依而行,从春明门出,向郊外去也。
杜家自有田庄,归万年县下辖,县令也安排了祭春事宜。乡间地主、佃农衣食全赖土地,较百官更加敬畏春神,习俗也热闹有趣的多,焚香祷告不过虚应故事,众人围观的环节倒是抽打春牛。
杜蘅见思晦对农事上心,清早送了杜有邻出门,又问过韦氏,便张罗弟妹去田庄上过节。
时进正午,朝廷队伍早已走远,城里少了小半人口,路路通顺。牛车从安化门出,杜若抱着肚子窝成一团,煞白脸,头枕在海桐腿上呜呜呼痛。
只要离了学里师傅的眼,杜若向来是个娇气包做派,时时卧病躺倒,海桐与杜蘅相视一笑,替她揉着太阳穴。
“病了三四天,又烧又吐。好容易消停,这又撞上‘成人’。还不歇着些。”
杜若病了一场,下巴瘦的能扎人,声音也哑了,嗯啊两声也不知哼唧什么。
思晦幼时吃过打虫子的虎狼药,险些要了半条命去,现在想起来犹心有余悸,只把吃药当做世间最可怕的事,见状便问。
“二姐可是肚子里生虫子?”
海桐噗嗤一声笑出来,“二娘子忍耐些,往后每月都要痛一回。”
杜蘅将热手炉塞到她腹部捂着。
“你还吓她。”
杜若哎哟哟挪了挪姿势,抬手抹满脑门子汗,“阿姐怎的不疼?”
“谁不疼?疼起来就在房里安生躺着。跑出来做什么。”
“我以后也要这般疼么?”思晦问。
几个女人都不接他话茬。
他急了,脸上挤出皱纹,大声喊,“大姐!我以后——”
“你不会。”
杜若打断他。
杜若在家里独占鳌头,因此思晦并不像别家的小儿子那样受重视,尤其在杜若面前,总是有点畏手畏脚。这一声断喝唬得他小脸一紧,讷讷地向后缩。
杜蘅无奈,伸手揽住他苦笑。
“女儿家苦恼多多,你再过十年才会明白。”
“嗯?”思晦懵懵懂懂的。
“你要记得,懂事疼惜妻儿的方是豪杰。”阿耶拿妹子攀附贵人,她又是不齿,又是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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