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唐眼见刘法面色有些消沉,立刻又道:“刘经略若是为令郎与家小担忧,于边庭军司晚辈也自有一些故交,能通些声息。倘若童贯那厮真要再暗做手脚,意图构陷令郎与恁家眷时晚辈与麾下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届时权且在寨中安身,再谋后事。”
“萧任侠几次救命的恩情,我便是结草衔环也难报答。可是当年我初投军伍,于先帝元佑年间在边庭塞门寨率领哀兵浴血奋战斩夏贼五百余人、焚荡族帐无数,这才争得个官身在西军中打出了名号。自此以来身经百战,勿论生死、不避刀剑,便是马革裹尸而还,也都以国家军人为荣,可是如今却当真要落到这种地步,我一人倒也罢了,家中老小也要避难于绿林中做个强寇!?”
刘法惨声长笑,下意识的他把身子挺直,却不仅手上一滑险些摔倒在地。萧唐连忙上前搀扶时,刘法却轻轻摆了摆手,又满目复杂的望向萧唐,并意味深长的说道:“萧任侠,若说恁救助落难的国家将才施恩不望报确也不假,可是恁不止数次救我性命,又肯仗义周全我刘家老小,刘某实在是无以为报,遮莫恁也是盼着我刘法会依着绿林盗的规矩,唤恁一声哥哥不成?”
萧唐自也听出刘法言语中的无奈,他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刘经略折杀晚辈了,既然恁并非绿林草莽,又是军中德高望重的前辈,教我如何生受得起?只不过就算不是绿林之中烧黄纸拜把子的结义兄弟,行伍袍泽并肩作战,彼此间不一样以性命相托?晚辈能有幸与刘经略共同经历宋夏国战,恁遭奸佞构陷,我也自然不能漠视国家将才遭屈沉冤害。只不过......我的确也是指望刘经略不至就此埋没消沉下去,晚辈山寨之中,本来便多有遭奸邪迫害的朝廷军官,而恁更是数度戡定国家边患,屡次杀得外敌亡魂丧胆的国家帅才。如今朝廷昏昧,盗贼并起、草寇猖狂,的确也有杀人越货惯了的凶寇贼党横行,良民受其涂炭,而我青州两山大寨平素行事如何,刘经略自然也早知晓了。
晚辈统管几处绿林兵马,非是为了去做个裂土分疆、致使山河动乱的乱臣贼子,就是因为你我都知朝廷治下大多军司媚上欺下靡然成风,兵事怠懈、贪墨军饷致使戎卫地方的官兵全无用处,本是国家军人的职责,那些孬兵弱将做不到的,与我共聚大义的一众心腹兄弟却做得到。再统率西军部曲为国出力之事,虽然对于刘经略而言已没了指望......可是晚辈麾下的兵,刘经略却未尝不能带得。”
“所以萧任侠到底还是指望刘某肯做恁寨中一个强寇头领?虽然我遭奸邪冤屈迫害,纵使朝廷负我,刘某忠心不负国家。何况萧任侠前番便与关将军不得不兵戎相见,倘若恁统领的几处绿林强寇惹得朝廷调拨西军诸部前来时,萧任侠以为只因朝有奸邪害我,刘某便肯狠下心来去与昔日同僚袍泽征战,颠倒过来反而去害我西军诸部儿郎的性命么?”
刘法虽然说得决绝,可是未过片刻,他却又喃喃说道:“只是刘某确实不及萧任侠有先见之明,料定北面辽地有女真诸部必会趁势而起,不止自立一国,甚至还杀得与我大宋对持百余年的辽朝大树将倾......恁曾谈及那女真人所建金国的开国之主完颜阿骨打当真有雄主之姿,倘若真如萧任侠所说,那阿骨打能数度以少胜多,连败辽朝十余万大军,遮莫他统军筹谋的本事,还要远胜过与刘某可说是毕生之敌的蕃王察哥......而萧任侠当真就笃定那阿骨打所立的金国当真便能灭辽称雄,继而会兴兵南下,图谋吞并我大宋江山社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