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颂嗤笑道:“这是行骗!老夫知晓新学里有不少学识乃是真知灼见,可今日一见,老夫才知晓,这新学也是鱼目混珠。”
他拂袖而去,众人抬头,就看到门外站着贾平安。
贾平安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跟着的内侍问道:“贾郡公为何不和他辩驳?”
贾平安摇摇头,不语。
内侍大失所望,而李弘也追了出来。
“舅舅,你为何不辩驳?”
贾平安说道:“郝米理论到了,实践不够,这便是一个教训,我若是出手倒也简单,可他下次依旧会犯这等毛病。”
晚些,数位先生一起出头,当即把郝米给赶了出去。
按照张颂的说法,太子的身边不能有这等骗子。
郝米低着头走在宫中,满脑子都是先生的微笑,以及那个失败的试验。
为何失败了?
先生为何不帮咱解释?
“郝米被人赶出来了,说他是骗子。”
“这人胆子好大,竟敢哄骗太子,幸而贾郡公有些面子,否则他定然会被处置了。”
郝米心中难受,等看到自己的住所时,也看到了钟云。
郝米不会钻营,不会吹捧这些手段,当年被排挤,被欺压,钟云当时为他辩解过,也为他说过好话。
钟云渐渐老迈,身体多病。在宫中这等人基本上就是等死……宫中有患坊,患坊中有医官值守,宫人病了就送过去。
可僧多粥少,钟云的病诊断后就断断续续的吃些药,时好时坏。在这等情况下,钟云只能等死。
但没想到郝米却寻到了他。
那一日钟云记得很清楚,阴雨天,他正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绝望。突然有人敲门,他挣扎着去开门,来的却是郝米。
他想过郝米的各种来意,可没想到……
“咱一个人无聊,一起住吧。”
这个借口很烂,无聊你可以寻宫女说话,可以寻内侍说话,和咱一个将死之人说什么话?
钟云不肯拖累他,郝米二话不说,强行背着他就走。
天空微雨,钟云在他的背上泪流满面,仰头看了一眼阴郁的天空,却觉得阳光明媚。
二人就此住在一起,郝米每日就是去太子那里教授,或是陪读。他的地位提升了,钱粮也多了不少。而且在太子那里每日还管一顿饭,郝米经常带些好吃的回来。
钟云坐在外面晒太阳,觉得骨缝里的寒意在渐渐消散。
医官说这是气血不通的缘故,老人都这样,让他多晒晒太阳。
晒吧,咱把身体晒好了,也能帮帮郝米。
“郝米,听闻你的差事被辞了?”一个内侍一脸同情的过来,“他们说你是骗子,拿那些虚假的学问欺骗太子……”
郝米抬头,涨红着脸道:“咱不是骗子。”
“那你为何被赶出来了?”
郝米:“……”
钟云心中一震,笑道:“这怕是个误会,郝米先进屋,咱去打了饭菜来。”
此事怕是不妙了,看郝米的模样,那人说的分明为真……此刻郝米去弄饭菜,被众人嘲笑,回头他哪还有脸活着?
钟云在宫中多年,对这些事儿门清,就准备去弄饭菜。
郝米却摇头,进去拿了一个食盒,“咱去!”
哎!
钟云叹息。
“这好日子才将过了一阵啊!”
钟云杵拐去了人多的地方。
“……郝米这下算是完了。”
“行骗到了太子殿下那里,没死就算是神灵保佑了。”
“郝米不是那等人”钟云解释道:“这孩子很是淳朴,从不肯骗人……”
他一番解释却无用。
“你如今要靠着郝米为生,自然会为他说好话!”
等吃完饭,见郝米木然,钟云就说出去走走,随后一人去了前面。
“见过诸位先生。”
钟云一直等候,等到了张颂等人路过,一个躬身差点摔倒。
“何事?”
众人看着心情不错……刚才有人提议去喝酒庆贺一番,此刻就是出宫。
钟云抬头谄笑道:“郝米那孩子最是实诚,今日之事他定然是昏了头,回头让他给诸位先生赔罪……”
他不肯说郝米是骗子,也不肯说郝米错了,只是采取低姿态……但凡是人就喜欢别人在自己的面前低头,头越低他们的优越感就越多,越愉悦。
这一点钟云了如指掌。
可他却不知道这些先生对新学的态度,除去少数人态度公允之外,其他人皆把新学视为大敌。
大伙儿都学的是儒学,新学出来抢饭碗……能忍?
当然不能忍!
这玩意儿说什么道统,说什么你错我对都有些扯淡,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抢饭碗。
道统就是饭碗!
贾平安看得真切,所以一直不肯大动作,否则抢了那些人的饭碗,回过头说不得有人能当街袭击他。
咱们要慢慢的来,一步步的来。
这是他的策略。
一个先生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一个内侍也敢涉足这等纷争,好大的面子。”
众人笑着走了。
几个旁观的内侍也在笑。
宫中出一个能陪着太子读书的内侍让人眼红的不行,可这个内侍竟然还能为太子授课……等太子以后继位,郝米会是什么地位?
只需想想众人就各种羡慕嫉妒恨……本来就少了家伙事的内侍们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于是表面和郝米言笑晏晏,内里却恨不能此人哪日触怒了贵人被处死。
现在郝米倒台了,大伙儿不趁机发泄还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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