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
贾平安慢条斯理的,“进去说话。”
他进了值房,又叫人去煮茶,看着就像是来旅游的。
可等当地折冲府校尉孙重山来了后,贾平安的咆哮声震动着整个县廨。
“为何从沿河村抽调五名府兵?别的地方的人都死光了?若是死光了,你这个校尉为何不去赴死?”
孙重山面色苍白,“下官有罪。”
“你是有罪,十恶不赦!”贾平安怒了,“为何从沿河村抽调了五名府兵?说话!”
孙重山抬头,“下官……”
“你想贪功!”贾平安握着皮鞭,怒不可遏,“沿河村的府兵悍勇有力,若是在厮杀中得了上官的赞许,回过头你就能得到夸赞……操练得力,尽忠职守,可你特娘的却葬送了五个家庭,你死有余辜!”
孙重山跪下,“从消息传来开始,下官就夜不能寐,懊悔不已,只想战死沙场。”
贾平安喘息着,“他们是如何战死的?”
同袍战死后,有人亲眼目睹后,就会把他战死的情况说清楚,报给地方和家人。
孙重山说道:“说是……当时左虞侯军从侧翼冲杀阿史那贺鲁的大军,他们五人冲杀在前……”
贾平安闭上眼睛。
那一战他先大败朱邪孤注,随即和梁建方会和。
大军厮杀,大唐的步卒扛住了敌军的冲击,随即梁建方令马军突击。他当时带着麾下数十骑,突然从侧翼杀了进去。
敌军慌乱不堪,但旋即猛烈反扑,贾平安的身边有人保护,所以安全无恙。但麾下却倒下了十余骑。
那十余骑中……
“那一战,某领左虞侯军。”
孙重山愕然,“竟然如此?”
“他们在某的麾下!”
贾平安猛地一脚踹去!
孙重山倒下,却一声不吭。
李默在外面听到贾平安踢打孙重山,就想进去。
包东摇头,“李御史,这是军中之事。”
军中和地方不同,处罚也不同。
“那些儿郎悍勇,可你!”
贾平安握住刀柄,想一刀剁了孙重山。
“武阳伯!”
雷洪进来,担心他一时冲动动手。
贾平安闭上眼睛,“某闭眼就能想到当时那一战,那些兄弟奋勇厮杀,击溃了阿史那贺鲁,万众欢呼啊!可有谁知道一个村里的五名府兵倒在了身后。”
“某……万死!”孙重山哽咽了起来。
“带他出去。”
孙重山必须要严惩。
但沿河村之事……
贾平安在值房里待了一会儿,“请李御史进来。”
李默进来,就站在门内,不敢靠近贾平安。
“某以为,陈欧此事有罪。”
李默点头。
“但其情可悯,其心无邪。”贾平安说道:“当可功罪相抵。”
李默皱眉:“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没有什么相抵。”
“他为的是百姓!”贾平安觉得李默就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偶,“沿河村……大唐的赋税是连带的,村里病倒多人,只是治病就让村里返贫。赋税连带,一家不交,邻里就得为他家填补……沿河村这等情况如何填补?”
邻保制从先秦开始,一直延续了下来,而赋税也是邻保包干,这是一项懒政。
比如说有人不在家,那么他今年的赋税却不能少,就得补上。甚至有地方村正和里正等联手把这等人的田地卖了,用于缴纳赋税的情况。
所以有的地方一旦发生了邻居跑路不在家,邻居也会跟着跑路。
为何?
因为不跑路这家人的赋税你们几家人得补缴。
李默摇头,“此事他当上疏朝中,而不该哄骗。”
这个老头!
贾平安低声道:“万事有例外。”
李默还是摇头。
贾平安明白了。
那些人让李默跟来,只是因为李默刻板,不知道变通,如此就公事公办。
可他现在不想公事公办。
“李御史!”
“李大爷!”
李默拂袖,“胡言乱语!”
贾平安怒了,“那你就装作没看到。”
“无耻!”
李默出去。
晚些他的随从来了。
“李御史说了,他偶感风寒,无法视事。”
老李!
李大爷!
你特娘的果然还是个人,不是个人偶!
“哈哈哈哈!”
值房里传来了贾平安得意的大笑声。
接着他就去了沿河村。
“是何疫病?”
“腹泻发热,死了好几个了。”
贾平安仔细询问了他们最近的情况。
“消息传来后,咱们都去那五家看望,随后村里各家出钱置办了饭菜,吃了之后就……”
这是群体食物中毒!
贾平安黑着脸,“这是自作孽!”
村正苦着脸,“武阳伯,我等死不足惜,可明府为了沿河村待罪,我等于心何忍。”
贾平安随即去了闹腾的那几个村子。
几个村正被他叫了来。
两日后,他和李默回到了长安。
“如何?”
朝中的君臣都在。
贾平安说道:“陛下,臣去了武功县,发现那沿河村确实有虫子,村中多人被咬伤,随后腹泻,加之五人战殁,沿河村确实该豁免赋税。”
李治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长孙无忌觉得贾平安被人换了个芯子。
许敬宗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小贾……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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