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相林问道:“可是太子装束吗?”
“便服。”
李弘更衣完毕。
他拿起案几上的那本游记,仔细看一眼。
“终究还是要去走一遭。”
手松,书卷落地。
太子走出了大殿。
寒风从敞开的大门外席卷进来,地上的书卷被吹的沙沙作响。
“见过殿下。”
太子带着数名内侍行走在宫中。
他微微颔首,目视前方。
路上能看到不少孔武有力的内侍,竟然佩刀。
“见过殿下。”
这些内侍目光中带着疑惑。
蓬莱殿前,百余内侍猬集。
王忠良站在最前方,神色茫然。
“太子来了。”
王忠良微微蹙眉,上前相迎。
“殿下,陛下此刻不便。”
李弘摇头,“孤的阿耶阿娘就在里面,孤要进去。”
王忠良苦笑,“殿下,陛下有交代,今日这道大门只能从里面打开。”
李弘问道:“若是从外面打开会如何?”
王忠良无奈……
……
“你以为朕不敢废了你吗?”
皇帝的眼中多了冷意,“你所倚仗的不过是朕无法视事罢了。若是废了你,太子无法掌控朝局时,朕亦只能徒呼奈何。你最为倚仗的便是权贵士族这些对手,这些对手在,朕便无法动你,否则一旦他们反扑,朕无可奈何。”
武后冷笑,“这个江山莫非我未曾出力吗?你这般处处忌惮避讳,担心什么?你担心自己哪日驾崩,这个江山会散乱。可若是我不在,这个江山如何会不散乱!”
“你高估了自己。”
皇帝缓缓起身,眼中多了平静之色。
这是下了决断。
叩叩叩!
有人叩门。
李治的眸中骤然多了杀机,“滚!”
叩叩叩!
叩门声依旧如故。
吱呀!
沉重的大门缓缓被打开。
帝后齐齐侧身,双眸中多了杀机。
“五郎?”
开门的是李弘。
他缓缓走了进来。
“朝中这些年一直在争斗,阿耶和阿娘一直想削弱了士族,其实不只是士族,但凡能威胁到政令施行的势力,但凡能威胁到皇室的势力都将会被扫清。”
“士族看似倒了,可他们出仕的人众多,一旦不小心让他们与权贵联手,这个群体将会成为比士族危害更大的祸害。”
帝后齐齐错愕。
这个平日里不大吭气的儿子,原来竟然有如此见识吗?
李弘神色平静,“但平民出身的官员必须有势力来制衡,所以权贵与士族豪族不能尽数打倒,只能削弱。其次便是武将,大唐武将多出大族,此乃一大隐患,当开武学,从军中低阶将领中择优录用……”
他抬眸,“阿耶,阿娘。”
李治微笑。
武媚微笑。
李弘说道:“其实……我并不想做太子。你们之间的争执我无法干涉,也不能干涉。”
李治强笑道:“朕和你阿娘只是吵架罢了,就和民间的夫妇一般。”
武后:“是啊是啊!”
李弘说道:“我一直觉着人只能活数十载很短暂,所以要让自己的亲人能活的更惬意些。我一直在看游记……”
武后干笑道:“回头就出游。”
李弘摇头,“许多人说皇室并无亲情,可阿耶阿娘对我却关爱备至。我想这定然是自己幼时向神灵祈祷所致……”
帝后尴尬之极。
李弘抬头,“阿耶,阿娘,权力只是人生一隅,数十年后一切无存……好好的……行吗?”
帝后僵硬点头。
李弘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出去。
帝后齐齐松了一口气。
“殿下!”
尖利的喊声传来。
李治身体一晃,扶着墙壁走了出去。
武后惶然冲了出去。
百余内侍齐齐回身。
李弘站在距离殿门三步开外的地方,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缓缓说道:“我走了。”
鲜血从他的小腹那里不断往下渗透,缓缓流淌下去……
铛!
短刀落地。
李弘倒下。
阴霾的天空下,百余内侍目瞪口呆站在那里。
两个世间最尊贵的男女相互扶着站在殿外。
一个小女孩双手扶着膝盖,嗨呀嗨呀的爬上了台阶。
她站在血泊之前,嚷道:“五兄,起来陪我玩!”
一片枯叶被风吹起……
……
贾平安正在兵部看消息。
“大食不断在集结大军,一次一个借口,却不动手。”
吴奎说道:“下官觉着……这莫非是在警惕大唐?”
他随即摇头,“大唐若是要进攻大食,大军从长安等地出发,这一路少说半年以上,足够那些商人打探到消息回报。所以他们无需囤积大军。”
贾平安放下消息,揉揉眉心,“这一战越早越好,打掉他们向东的野心,随后……”
随后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往西边去吧。倾力于西方的大食,会不会改变原先的历史?
法兰西大军若是溃败……喔嚯。
贾平安幸灾乐祸的想着这种可能,随即想到了水军。
“大唐可以走水路去更远的地方。”
“带着大军?”吴奎皱眉,“海上莫测,朝中怕是不会同意。”
“商船是干什么的?”
吴奎一怔,“商船……是了,若是此次商船能满载而归,那些人怕是会叫嚣扩张水军,沿着水路一路杀过去……国公,贾氏弄了船队……”
“贾氏不缺钱。”贾平安说道:“陆地上大唐大规模出击的机会越来越少,只能一步步利用移民向前……但大唐不能就此消沉,应当睁开眼去看看海外,这是大唐的另一条路。这条路足够大唐走百年、数百年。当这条路被大唐走通时,那时的大唐该叫做什么?”
“四海之王!”
“国公!”
包东冲了进来,看了吴奎一眼,近乎于无礼的道:“吴侍郎还请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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