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她停经,当时我们也没在意。那时候我们已经对要孩子不抱希望了,这都是命。可这次孩子竟然留住了,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我爱人高兴的一夜没睡。”
“我爱人也是想要孩子想的有些魔障,您不知道,最开始知道有了孩子竟然还留住的时候,她高兴的像什么似的。天天拿着试纸测,自己看着试纸开心的傻笑。”
男人心里无数的话要说,他像是和在场的医生们交代既往史,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倾诉、回忆。
他眼神微微涣散,轻声说道。
“没出事的那一两个月,每天一早一晚都要拉着我去小区公园遛弯。我觉得她跟遛狗一样,就差没给我栓个绳。我也高兴,总是摸着她的肚子和孩子说话。”
“不管公司有多忙,一早一晚的遛弯、和孩子说话都少不了,还真是没办法。”男人的脸上满是泪痕,但想到那段日子的时候,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每天她都买各种婴儿用品,家里面已经堆的满满当当。我不在家,她就摸着肚子和孩子说话。前一阵子刚知道有问题的时候,她的情绪直接就崩溃了。”
“唉……”
“她不是有精神病,她是太想要孩子了。有一次我们看一个新闻,说是有位母亲得了脑癌,拒绝治疗,等孩子孕期到了38周后剖腹产,产后检查她已经癌症晚期,很快就走了。”
“当时我爱人说,要是她也会这么做。只要孩子能好好的,怎么都行。”
男人叙述的语气很平淡,可是说着说着,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下来。
“今天她是真想死,不是吓唬人。我知道她的脾气,昨天我从香江飞回来,壮着胆子和她讲了香江养和医院医生的建议。”
“她没哭,真的没哭,她一直在笑。”
“我不怕她哭,可是她一直在笑,一直笑,笑的我心里发慌。”
“医生,求求你们,别撵我们走,救救我爱人。”
“我知道没有办法,可我……可我……”
男人越说越迷茫,越说越木讷,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像是被扔到岸上的死鱼一样黯淡无光。
哪怕再多的泪水都无法冲刷开他眼眸中的阴郁。
办公室里只有男人的抽噎声不断响起,其他人或坐或站,都一声不吭。
一种无力的气息弥散在办公室里,让人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总是安慰,常常帮助,偶尔治愈。长眠在纽约东北部的撒波拉纳克湖畔的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很形象的描述出医生的无奈。
但是面对眼前的男人,大家都知道安慰没有用。
一个家,一个辛勤奋斗了几年才搭建起来的小家,大概率就这么变得支离破碎。
已经不是引产还是不引产的问题,这对夫妻能不能活下去,精神会不会崩溃都有很大的疑问。
气氛压抑,连呼吸都变得更加困难。男人的每一声啜泣都压在众人心口,变成层层块垒,无法涤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