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说到这里,鲇川停了一会儿,许久才继续道,“……谢谢你,英格尼姆。”
在饭田天晴的这番发言后,至少最近这段时间里,应该不会有太多人来医院打扰他们了。
“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抱歉,这几天我的消息太闭塞了,如果不是天哉忍不住请求了我,可能我现在都不知道外面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饭田天晴叹了口气,“那个叫赤谷海云的孩子还好吗?”
“海云她……”鲇川垂下了眼睛,“她也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
欧尔麦特难得和夜眼发生了争吵。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欧尔麦特严肃地说道。
此刻,他看上去终于不再像是人们印象里那位总是面带笑容的神明了——哪怕是对欧尔麦特的任何事物都极为上心的夜眼,也已经基本记不清对方上次这么生气是什么时候了。
“冷静,欧尔麦特,就算我再早告诉你几小时,飞机永远也只有那么快,而你也不可能冲进报社把那些稿子全部撕碎。”夜眼与他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另外,你确定要用这副表情去面对外头的媒体吗?”
“……我不确定,夜眼。”欧尔麦特的语气低落下来,他终究没办法对自己的助手兼老朋友发泄情绪……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向谁发泄,这让他感到更加挫败了,“可现在的我没办法对任何人露出笑容。”
“所以你就这么匆忙地在没来得及让我们隐瞒行程的情况下中断治疗赶回了国内,哪怕你其实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把这张臭脸露给全国的观众看。”夜眼面无表情地说完了以上这一大段话,“你有想好该怎么善后吗?”
“……对不起。”
“希望你能对这次冒失的行动有所反省。”夜眼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映着机场白色的顶灯,这让他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语气却又是平和的,“欧尔麦特,你不觉得自己在这个女孩身上投入了太多关心吗?”
欧尔麦特的表情滞了一下:“什么?”
“你明显在移情,你在赤谷海云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所以当她被这个世界所伤害时,你就会格外感情用事,因为你不希望那孩子重蹈覆辙。”夜眼毫不客气地说道,“即使那个女孩在处理这些关系时明显比当时的你成熟很多。”
欧尔麦特有些无奈:“夜眼……”
“放松一点,欧尔麦特,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试着去相信她。”
“我会的,夜眼……但不是这次。”欧尔麦特说,“她还那么年轻,这些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问题就在这里,她在你心里还是一个小鬼。”夜眼叹了口气,“你对那个女孩的偏爱反而蒙蔽了你的眼睛。”
欧尔麦特刚想回答,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一支话筒映入眼帘:“欧尔麦特先生,据说您近期离开国内去执行任务了,为什么会突然决定回国呢?”
欧尔麦特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多年应对媒体的经验还是让他反射性地说了一些应付的话:“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暂时不方便对外透露。”
“是因为吉成株式会本部的恐怖袭击吗?”
“有一点关系,但不完全是。”他说,“很抱歉当时我不在国内,对于那些在灾难中逝去的无辜生命,我感到非常难过。”
“所以您已经听说了赤谷海云的事情吗?”
欧尔麦特勉强算是平静的表情终于因为这个名字而有了一丝崩裂,他不确定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还算不算是一个微笑,但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面部肌肉的紧绷:“是的。”
“能发表一下您的看法吗?”一位记者问道,“众所周知,您的个性之强大远超现役的所有英雄,许多年轻人也是受到了您的感召才会选择走上职业英雄的道路,想必赤谷海云也是……”
“她不是。”
大概是没想到欧尔麦特会打断他,那名记者愣住了:“诶?”
旁边的夜眼头痛地叹了口气,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她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这种品质在这个时代很珍贵。”欧尔麦特说。
“您很欣赏她吗?即使她指使其他英雄对遇难者进行暴力胁迫?”又一个记者突破了重围,来到了他面前——欧尔麦特看着她涂抹着深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张合合,看上去颇有气势,她咄咄逼人地与他对视,“您是受到大家尊敬的和平象征,请不要为了顾及雄英高中的颜面故意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欧尔麦特原本有很多怒气压抑在体内,但当那么多道视线包围着他时——尤其当他意识到这些视线中蕴藏着的阴郁,意识到这股最初被刻意引导的愤怒终于变成了一场蔓延全国的心灵瘟疫,意识到一切都在走向失控,当恐惧占了上风,这个一直生活在高压中且善于忍耐的国家的民众终于溃不成军,任由理智在地狱的尽头焚烧。
他意识到了,于是胸口的那股火焰便这么熄灭,只留下了悲哀的余烬。
“我很抱歉。”他轻声道,“我尽可能让自己一生都致力于给别人带去曙光,用微笑面对任何情况,有很多人称赞这一点,我也很高兴自己的笑容能给别人带去更多力量……但直到那天为止。”
那名记者怔了一下,有些惊慌失措:“不!请、请不要这么说,我并不是要指责您,只是……只是希望您能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欧尔麦特说,“当我看到我的照片和那个年轻的孩子并排放在一起时,我知道——我错过了一场令这个国家刻骨铭心的灾难,我没有能回应那么多人对我的呼唤,而有人代替我这么做了,她救了很多人,但也没办法抵消那些生命在她眼前消逝的痛苦。”
“我在那几天彻夜难眠,每天都在想着或许那时我不该离开国内……可这不能挽回任何事情,很多人都在为痛失自己所爱之人而心碎,那一天对他们而言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可我却不在那里。”
“而在这种情况下,我看到了那两张照片。”
欧尔麦特的目光缓缓地流淌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他的眼神看上去是那么难过,记者们无一不屏气凝神,目前的事态明显不是这些人想要的,可他们却忘记了去打断他。
“我得感激很多发声者对我的宽容,对于我这样一个可悲的缺席者,他们仍然不吝惜笔墨去赞美,但我得更诚实地面对自己,当我看到自己的微笑出现在那个孩子旁边——一个为那些即将凋零的生命而努力过的人和一个遥远的旁观者……”他猛地停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扼住了他的脖子,令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我……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为自己感到羞耻。”
那名女士的眼眶红了起来:“欧尔麦特……”
“这种情绪伴随了我很久,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愧于穿上英雄制服。”欧尔麦特说,“我给赤谷海云上过课,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孩,我相信她在做出某些决定时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不去评判这些决定的对错与否,但我知道在那时它们是必要的,也非常感谢她愿意在这个年纪去背负一些她本不该承担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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