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渐渐地懂得了一件事,就是不要在别人感到难受的时候,居高临下地去指导别人当初不该做什么。这样既没有挽救任何损失,又加重了他人的痛苦,唯一获得的只是那么一点自诩为理中客的自得。
何况人类的痛苦其实是不互通的,在一个人体会到同等的煎熬之前,这份重量永远是偏轻的……事实上,如果不是真的被压垮了,谁又会极力去克服天生对死亡的恐惧,毅然决然地跳下去呢?
他看着镜框里的女孩,喃喃道:“真傻。”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
为了填缺勤表(主要是作为网络安全顾问的),赤谷海云错过了班级早自习。
不过在路上碰到自家班主任的事倒在她的意料之外——以对方的生物习性(?)来说,赤谷本以为在第一堂课之前是不可能见到对方的。
在他们并肩往英雄科A班方向走的时候,相泽消太忽然出声了。
“只是缺课了几天,却搞了一件大事情啊。”
闻言,赤谷神色不动,只是睫尖轻轻一点,像是蜻蜓的翅膀掠过了一汪深潭。
“没什么,只是宿命结算而已……啊。”
她捂住了脑袋,有点傻愣愣地看向自己的班主任——而对方在几秒钟之前刚用手里的书敲了她的脑袋。
“小鬼就不要说出这种话了,听起来蠢死了。”他说,“既然还是个小鬼,去担心小鬼该担心的事就够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大人吧。”
闻言,赤谷怔了一会儿,很快又轻声笑了起来。
“谢谢,相泽老师。”她说,“只是,我并不想欺骗您……有些事情,只能由我去解决。”
相泽叹了口气——在赤谷海云的印象中,对方会这样明显表现出无奈情绪的情况非常罕见,大概是真拿自己这个表面乖巧私下搞事的问题学生没有办法。
“嘛,有时候也确实想把你丢给布拉德·金去头痛。”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相泽开口道,“不过这样好像又有点太便宜他了。”
“抱歉,给老师添麻烦了。”
“如果真抱歉的话就不要笑着说这句话。”相泽用笔戳了一下她的脸,“几天不见,说话居然干瘪得像一个暮气沉沉的老头子一样,给我去充点气再回来。”
赤谷在班级门口站定:“充点气?那是什……”
还没等她说完,相泽就把门一拉,把她往里头一推,然后把门合上——三连技一气呵成,是班主任中的豪杰。
赤谷海云还没回过神,就有一个黑影猛扑过来,她本能地接住了对方,发现是泪眼汪汪的丽日御茶子。
“海——云——!!!”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没事吧?这几天你都不在,我好想你啊!”
“咳咳……是我们都很想你,御茶子。”八百万说,“也不是无端的担忧,只是赤谷总喜欢背着我们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这一次又是毫无预兆的连续请假,大家都很在意是不是和伤病有关……”
“是啊,而且还没回家。”心操说,“爆豪同学的幼驯染雷达完全没有派上用场,真是太没用了。”
“哈?!”爆豪剜了他一眼,“死鱼眼,想被炸吗?”
轰说:“我想搬到赤谷附近,和赤谷做邻居。”
“……那个,轰同学,这句话出现在这里非常突兀啊。”峰田实诚实地吐槽道。
赤谷海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在这种气氛中,她久违地再次感觉到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不是因为遗恨、死亡、因果报应,而是一些更温暖、更美好的事情。
尽管只是短短几天,让她却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过去……可当她看见他们的时候,看到那么多鲜活的、美好的存在出现在自己生命中,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再一次开始跳动,她好像又能继续呼吸了。
并不是说那些阴暗的部分就此消失了——但至少这一次,她站在了阳光下,她能更坦然地面对自己内心黑暗的一面,而不是像困兽一样在深渊中苦苦挣扎。
“海……云?”御茶子惶惶不安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你没事吧?”
赤谷海云慢了半拍才意识到周围一阵寂静。所有人都带着有些忐忑的表情看着他,甚至包括她总在扮演恶人役的幼驯染。
天呐,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录下这一幕?
赤谷一时有点想笑,也因为这个原因,她眼角的泪水不小心溢了出来……而这让整个A班更加紧张了。
常暗脚底的影子不安地躁动,峰田实下意识地摘下一个葡萄球在手里死死捏着,而他旁边的尾白则绷紧了尾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这一次,赤谷海云真的笑出了声。
“没什么。”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只是觉得……能认识大家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