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号不知道饭冢健二先生为什么要留下它，他甚至萌生出了一点畸形的恨意，但也很短暂，像是从眼眶溢出的泪水，划过脸颊便消失不见了。
他叹了口气，按下了袖子上讯号干扰器的开关，无论对方有没有录音或者转播设备，防患于未然总没有错。
隔着厚重的宇航服布料，13号笨拙地用指腹摩挲照片上女孩的脸。
“真让人怀念。”他低声道，“不过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她真是一个孩子脸。”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13号先生。”饭冢明加重了语气，“到底是谁击毙了雪村木一郎。”
“一个没有义务受到任何指责的人。”
“请不要混淆视听，13号先生！”饭冢明加重了语气，“是赤谷海云击毙了他，在她还不满十四岁的时候！”
“其实只差一周半。”十四岁，多么重要的日子啊……可对赤谷海云而言，那年的生日只有血、消毒水、绷带和冰冷的病房。
“她在还未年满十四岁的时候就杀了人！”
“是正当防卫，请不要用这种形容杀人犯的语气来描述我的学生。”
“没有人想让她去坐牢，13号先生。”饭冢明说，“但您敢让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吗？吉成株式会本部爆炸案之后，关于赤谷海云是否因为年幼时的遭遇留下了心理创伤，间接导致了她在灾难现场对遇难者进行威胁恐吓的讨论……”
“她救了很多人。”
“是的，所以她还有可能成为警察，成为消防员，或者其他什么对社会有益处的职业……但绝不是英雄。13号先生，我不想责怪事件的受害者，但这件事不一样，或许过去关于她的种种争议还只是人们单方面的猜测，而这张照片让一切都有了定论。”
13号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许一声冷笑也会是不错的回应？他还幻想了一下自己这么做之后对方气急败坏的表情，但现实中他只是点了点头：“是啊，定论。”
“我不知道您当年是如何与祖父达成协议的，或许是用特权强行压下，或许是以赤谷海云未成年为由对祖父进行了道德绑架——无论原因是什么，现在的赤谷海云已经到了一个她不应该在的位置上，一时的不忍只会留下更大的祸患，而我绝不会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
13号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比第一次更漫长，他感觉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也被拧干了。
“饭冢先生，您想要知道真相吗？”
他看着饭冢明的嘴巴一张一合：“我已经知道了，而且远比您希望我知道的要多得多。”
“您应该也是一位记者吧。”
“是的，我会继承祖父的遗志。”他的表情很骄傲，当一个充满了正义心的人认为自己在做正义的事情——尤其当他还是一个年轻人的时候——脸上都会露出类似的表情，13号并不讨厌这个表情。
“那就去做一件您祖父一定会做的事吧。”他说，“采访事件的当事人。她正在参加雄英的野外合宿，地址我会告诉您的。去找她，了解这件事的全部，之后也不用给我答复，由您自己决定接下来的事情吧。”
饭冢明的脸上充满了狐疑：“采访赤谷海云？从记者的角度出发，这确实是必要的，可是……她会同意吗？”
“如果你问的话，她就会回答。”13号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而这不过是暴风雨的开始，“我只是希望……我真心希望，您不会感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