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芝麻冰淇淋依旧在融化,滴到地上果然是黏洼洼的一片,在这个料峭的时候,比身体感知更寒冷的是人心。
茉莉觉得,这样的季节远远不如蒙特利尔的一场大雪来得干脆,穿着厚厚的外套在雪地里打滚是件幸福的事情。而这里的一切都带着灰色,彷佛轻轻柔柔的一触碰,它们就脆弱的飘散,怎么抓也抓不住。
她第一次进中国的交警部门,门口的人声嘈杂像是走进了河岸的Fish Market,可她一句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感觉自己像是陷进了一团泥沼里出不来,越是挣扎,就越陷得深,她设想;是不是当初的Generous也像她这样?身处异国他乡,一样的惶恐?
而当踏进办公区域又觉得这里是庄严和肃穆的,她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只能低低在边晨耳边安慰,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Generous,Everything Will Be Ok。”
唯恐惊扰了一切般小心,可还是看见了边晨无声的掉泪,她也开始泪目,觉得所有的经历都那么荒诞和无情。
走廊里很安静,她们的脚步踏在地板里,发出一阵阵空洞的回音,有警察已经等在拐角处的事故处理办公室,远远朝她们喊;“你们是唐心莲的家属吗?”
唐心莲这个名字很陌生,带着一股悠远绵长的世纪感,边晨才意识到,这是外婆的名字。
可嘴里却发不出一个字。
茉莉听不懂警察在说什么,但还是对着他用自己仅会的中文词回答;“我们…是…唐……”
奇怪的发音,笨拙的句子,都在空旷的走廊里带起了回音。
不知道这个警察有没有听懂茉莉的回答,见她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微微皱了皱眉,朝着边晨又问;“你们谁是唐心莲的家属?”
边晨只能闷声回应;“我是。”
警察又问;“你是她什么人?”
边晨回答;“是她的外甥女。”
警察又好奇去看茉莉,一副探究的神情,边晨察觉到,顺带解释了一句;“她是我的家人。”
也许这个警察会觉得神奇,两人怎么会是亲人?明明没有哪里长得一样。可茉莉听不懂中文,但从两人的对话里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她在边晨耳朵轻声问;“你们是在说我吗?”
边晨只点头,没做言语回答。
对面的警察像是要尽快履行完公事,很快就切入到了事故里,道;“昨天下午十四时,唐心莲老人步行至一环路高架桥下的十字路口,在等候红绿灯时,一辆本市牌照的凯迪拉克突然失控…”
警察在继续说,可边晨已经没有勇气再继续听下去,只觉得心口砰砰的跳,脑子里嗡嗡嗡嗡的响,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突然感觉腿脚发软,她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却一下跌坐在了墙脚边,当背部触及墙体时,疼痛终于唤醒了她的意识,好像能做的,只是捂着脸低声抽泣。
也许是边晨的反应让人有些动容,这位警官停止了解说,又让茉莉把人扶到了一旁的椅子里坐下,似乎是在等待边晨的平静。
而此时的开放式办公室静得可怕,好像走廊的尽头里蛰伏着一头猛虎,谁先发出响声谁就将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边晨静哀,茉莉静伴,这位警官静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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