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儿年纪不大，扶着苏妙真稳稳当当，两人出暖阁过水榭，经过花园一大树秋千时，忽听得丝竹之声，问芳儿，芳儿道：“隔壁是定国公府，想来今日有宴饮吧，我们老爷好像也去了。”说着，一指大树后的红墙绿瓦。
苏妙真明白过来，意识却日渐模糊，腿似灌铅，死活抬不动了。芳儿力气再大也只是个小姑娘，没料到苏妙真三杯就醉得这么厉害，拽着往下掉的貂裘披风直叫苦。
苏妙真有气无力吩咐道：“我走不动了，你把我搁在这秋千这去叫人过来吧，好在这块避风。”
芳儿无法，只能答应，忙忙回去叫人。
苏妙真迷迷糊糊地靠着秋千直犯困，又犯恶心，前世今生的画面交替在她面前出现，一开始还有许多前世的画面：或是冷漠疏远的生父继母，或是慷慨授业的老师，或是无话不说的好友……
只是越往后越是这里的人事，一会是王氏衣带不解的照顾，一会是苏观河为李氏妇一案而皱起的眉头，一会又是苏妙娣认真给她绣的荷包，一会又是苏问弦回复的亲笔信件……
她嗓子又痒又渴，浑身上下热得冒火，便起身要找地方乘凉，磕磕绊绊间走到一临水小凉亭里头，使劲摇头，清醒不少。
忽地，苏妙真眼里映来一个蹴鞠用的彩球，正躺在凉亭阶下。苏妙真去捡，还试着用脚颠球，屡次失败，正跺足气恼，就听得一个人嘶哑声道：“你这小贼，还不快快还来。”
苏妙真抬了眼去看，面前来了个身着曳撒的小少爷，看着不过十四五岁，俊眉俊眼的，面上怒气冲冲。
对方一把将球抢了过去，又嫌弃地看向她道：“你个小女子，拿男人的东西干嘛？又不会踢，真是没规矩！长得好看，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贼，被本……本公子逮住现行了吧。”又嗤一声道：“喂，还不跪下磕头赔礼？”
苏妙真冷笑一声，努力地直身，“女子怎么了，我告诉你，这足球，不对，蹴鞠，在我们那儿可是有女队的！再说，给你磕头赔礼，你受得起么？一个矮豆芽，还没我高呢，装什么大人。”
这小少爷瞪大眼睛，“你胡说，本朝何时有这种荒谬的事了？”苏妙真哼哼了几声，意识到这地界还不是个男女名义平等的时代。她脑子烧得慌，心里也闷得慌，当即没好气道：“是，我是胡说，不过也总比某人是公鸭嗓强。”
这小子一上来就骂她是贼，还硬要她给他磕头赔礼，更兼提到苏妙真最反感的痛处，苏妙真哪里肯给他好颜色，酒劲上头，伸手指向他道：“矮豆芽，公鸭嗓……”一口气重复三四遍。
这少爷被涎皮赖脸的苏妙真气得跳脚，“你个不懂礼数的野丫头，怎么说本……本小爷的。”
这小子正在变声期，嗓音确实不太好听。苏妙真哈哈一笑，难怪许多人喜欢欺负别人，这做坏事的感觉可真是舒服。
她站到台阶，掐腰看着矮了自己一点的小少爷道：“许你说我是贼是野丫头，就不许我讲你一么，再说了我讲的是实话，可不像你没根没据地冤枉人。”
这小少爷脸皮气得青紫，“好，好，你这个野丫头有点胆气，有本事告诉我姓名，看我饶不饶的了你。”
苏妙真可不上当激将法，嘻嘻道：“我又不傻，才不充好汉。做甚么告诉你姓名，要是你上门找茬，那我岂不倒霉。”这小少爷见她油盐不进，怒道：“厚脸皮！”
苏妙真尝到这种乐趣，点头附和，乐得手舞足蹈，“唉，这的确是我为数不多的长处之一呐…这位小公子你真好双慧眼……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