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府里大宴他却清闲,不思量主子的恩典,反敢大咧咧地登堂入室。这种行径,如何担保没有偷看过哥哥的书信文章,他如此胆大包天,得了什么要闻,四处张扬也有可能,更不必说,还毁损了主子的东西!”
周姨娘讷讷,“我没听说成哥儿,不,我侄儿他未经许可,进了书房。”说着,就被拽起。
苏妙真冷冷道:“你要为不良行径的下人来指责我兄姐,是故意生事!且知会你,再不能安分,等你生下这孩子,我就禀明爹娘,给你大把银钱把你遣送出府!”
周姨娘听得留子去母,牙呲目裂,“姑娘,我这孩儿和你才是血脉至亲!”
“爹娘与我都拿兄姐做至亲之人,而我们二房,从来只有这五个主子!哥哥与姐姐即便是过继来的,那也是正妻膝下的嫡子嫡女!他们上孝尊长,下友弟妹,比妾室所生的庶子庶女就是要尊贵!”
苏妙真见周姨娘被这一连串的“嫡庶之分”说得脸色惨白,嗓子一涩,扭开脸仍扬声喝道:
“来人,就说是我这个,嫡,”苏妙真深吸口气,“嫡出小姐的命令。周姨娘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禁足半年,罚月例半年。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不知规劝向导,一昧扇风点火,今晚都给关进柴房,再罚月例半年。”
奴婢仆妇们得令一拥而上,一起合力,把周姨娘等人拖出院子。
苏妙真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这一切,去廊下看倚在榻上缓气的苏妙娣。
苏妙娣泪眼朦胧,“真儿,周姨娘她怀的到底是你的亲弟妹,你不要因为我……”
苏妙真解身上的披风给她,扶着她往外走:“姐姐,我心里只拿你和哥哥当至亲……”苏妙真叹口气,“口出狂言污蔑兄姐,我没把她赶出去,已经开恩了。”
待经过两股战战仍跪在院里的周成与苏全时,苏妙真向步步紧跟的称心低声道:“让他们都起来,你再去前头请示哥哥,就说天寒……还有如意儿,跪得冷汗都湿透了衣裳。”
周成苏全听见,仰头看去,眼巴巴地盯着没回话的称心。
称心不敢应下,苏妙真又道:“就说是我求的,哥哥答不答应却在他,只传个话的事儿。”
……
夜黑露重。
苏妙真一行人走远,苏问弦才从路口的小竹林里走出,竟是已经在这里伫立了许久的样子。
先前闹将起来,称心就遣了人告诉他,等他来到路口,见苏妙真的背影消失在门槛,苏问弦却没进去,默默让下人灭灯,在院口竹林里待上,静观其变。他眼下也不进内院。浓重的夜色让苏安看不清苏问弦的面容。
苏安正在奇怪,忽听得他问道:“周氏有句话却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和真真才是血脉至亲。苏安,你说,一般人都不会更亲过继来的兄长,而是那血脉相连的弟弟,真真何以如此?”
苏安和弟弟苏全自小就被苏问弦亲外祖朱老太爷送来,算苏问弦在京里第一得用的人,内外事皆不避讳他。饶是如此,也惊一跳,揣度不出主子的意思,只好小心说道:“少爷,五姑娘想来是觉你是太太膝下的。”
“那孩子生下来,可以抱给太太教养,我常年在京,论情谊,未必能如。”苏安道:“那,那小的也不知五姑娘是如何想的。”
苏问弦沉沉的嗓音划破黑夜,“我看不明白她。”苏安不解其意,小心道,“五姑娘和少爷你兄妹情深,这是好事。”
苏问弦没说话。良久,到苏安觉得全身冷得都要结冰时,他仿佛听到一丝动静,竖起耳朵,却又疑心听错。
夜风奔过,在前院宾主饮宴的欢笑吵嚷声下,这一声低喃轻不可闻,刚落,便消散在夜色里。
“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