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轩正间里,潘氏终于醒过神来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妙真,打断她道:“也就是说,你自己怕生孩子怕死,就耽误了我们景明整整三年?”
见苏妙真点头,潘氏几乎一口气喘不上来,欲要说话,苏妙真道:“二叔母,圆房生孩子这件事,咱们回去再谈。眼下已经亥中了,今夜还是先把陷害我的幕后主使找出来吧。”
潘氏震惊心累至极,但想了想,安慰自己想道:好在这苏妙真并没有真的私通,虽是耽误了景明三年,但两人都还年轻,只要早早圆房,总有抱上侄孙的一天,如今当务之急的确是把陷害苏妙真企图抹黑她名声贞洁的人找出来,严加惩治。
虽是如此想,但潘氏心中已经认定了乃是卫若琼,看着卫若琼的目光越发不善起来。济宁兵备道夫人亦然连连嘶气,一脸鄙夷神色。
卫若琼终于从苏妙真犹是女儿身的震惊中走出来,一见满轩的人都往她这儿看,立时惊骇万分。
文婉玉出声道:“今夜之事,既然妙真是被冤枉的,反推出来,一定有人在陷害妙真,且一定是陈家的人,这才能熟悉陈家的各个地点,避开诸位小厮奴婢。”
看向卫若琼,神色鄙夷不屑:“陈夫人,敢问一句,这下贱心狠的人可是你么?”
文婉玉声音转沉,冷冷道:“说起来,陈夫人却极有嫌疑,一则,你与妙真早就不和,想害她却极是可能;二则,你前年五月在苏州时,就造了谣言,说妙真要勾引赵大人;三则,今夜第一个进到翡翠轩的,不是你又是谁?怎么你的消息就如此灵通呢,现在想想,唯独没上采莲船的女眷,可不也只有你一个么?”
卫若琼一身冷汗,更大感冤枉,忙起身欲要解释,偏又满脑子浆糊,不知该如何说起,正语无伦次间,雪萍“扑通”一声跪地在地,大喊道:“世子妃,总河夫人,你们可不能冤枉了我们奶奶。第一,我们奶奶她一贯礼敬神佛,如今好容易有孕,行善积德还来不及,干了这种事,岂不给肚子里的陈家儿女造孽折寿么!”
见众人皆是点头,雪萍忙又道:“第二,若真是我们奶奶指使的,奶奶她何必自己来抓奸,那样若是不成事,岂不反而暴露了自己,到时候岂不就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又哭着喊道:“第三,我们奶奶和苏宜人的确曾有不和,但虽是不和,也不至于让我们奶奶恨她到毁她名声的地步!何况赵大人还是我们奶奶的姨表兄长,卫家有许多仰仗赵家的地方,我们奶奶就是再恨苏妙真,也不至于为解恨而去陷害她的亲表哥,也不至于去得罪宣大总督赵家呀!明摆着的,我们奶奶也是被当枪使了。”
这话合情合理,轩内余下的人都是不由得默默点头。暗想岂不是这个理,不说前两条,单说第三条理由,谁不知道,宣大总督赵理镇守边关数十年,素有赫赫威名。赵家如日中天,眼下仅次于兵部尚书傅家,卫若琼她岂能够不顾娘家婆家,特特去跟赵家撕破脸?
而卫家这一代听说没有出息的子弟,连世代承继的苏州卫指挥使都因着没过官舍会武而暂缓袭替,日后岂不得仰仗赵家一二?卫若琼就是再傻,也不至于去得罪了卫家将来的靠山。余人一时间不由得疑惑起来,若不是卫若琼,又当是谁呢?
文婉玉心中早是明了,笑了两声,附和道:“倒是有理。其实按我瞧着,陈夫人这么个暴脾气,又是个从来不过脑的,哪里能布置得如此妥当周详?”
看了潘氏及济宁兵备道夫人一眼,文婉玉慢慢分解,道:“须知今夜翡翠轩一事,因着众家女眷皆上了采莲船,陈家满府的奴婢都在附近伺候,便别无目睹证人。幸而环儿并非妙真的丫鬟,否则她连证明确实曾有陈家丫鬟去找过她,都不会有人信——反而要说‘既是妙真自己的奴婢,当然向着妙真,不足采信’……”
“饶是如此,妙真也险些洗不清名节——到底那丫鬟究竟是妙真找得中人,让去联系赵大人;还是那起子黑了心烂了肺的歹毒小人指使着去陷害栽赃,是没法说清的。寻常人本就爱信爱传那些风月闲谈,此事传出去,必定传着传着,就成了后者……幸得四个稳婆都验出来妙真她乃云英之身,否则她岂不一辈子抬不起头,甚至不得不被休弃?!”
文婉玉一脸后怕,喝了口茶,压了压惊,复又冷笑着道:“故而此等手笔,绝非陈夫人这样暴躁愚蠢的女子能想出来的,依我看,反像是另一个人。”
苏妙真轻轻一笑,接话道:“正是,如此周详而又狠辣的手笔,陈夫人可还远远没到那个火候。”
卫若琼虽是被狠狠损了,但见得能脱开嫌疑,也慌忙附和,连说自己打小就被家里人骂处事冲动不计后果。想了想,卫若琼又高声喊道:“等等,我想起来了,我本来也想上采莲船的,但就是二姑娘劝我小心着肚子,我才留在了水榭,又去稍稍走动了两步,走着走着,就听到有丫鬟在议论说看到了翡翠轩里如何如何,我当即急了,便直接过来了。”
雪萍亦然高叫道:“还有还有,如今这绿菱不正是成了二姑娘的丫鬟么,二姑娘先前只说喜欢绿菱,想让绿菱当她的陪嫁丫鬟,我们奶奶那会儿还生了好一阵子闷气呢。依奴婢说,幕后主使分明是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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