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陪着苏问弦过了朱老太爷的五七,便离开扬州,等她三月末回到济宁府时,顾长清仍在所辖济兖单三州及巨野郓城金乡等七县巡视,或审理狱讼、考核属官,或兴修水利、盘查钱粮。
但顾长清最费心神忙着的仍乃监督济宁府的丈田清粮,协理河督治黄两事,又因着他和张松年很有渊源,山东布政使在清理山东其他试点地方的丈田时也会常常把他叫去协理,故而他便在外待到四月初八,将丈田里的舞弊彻底查清整改后,才返回府城。
因着陈宣一月末就离开济宁,从临清府一路往扬州府南下巡漕,故顾长清一到府衙,便直接召见了巡漕使院的属官及同知通判等人询问开春以来的漕运情况。
等晚间他拿着诸样公文回后宅时,一见到在家等候的苏妙真,未免又惊又愧,没来得及哄上两句,就被苏妙真推着去沐浴洗漱。
等他出来,见拔步床上搁了一张花梨木小长几,上头铺着茜红毡,摆了果盒杯酒等物。苏妙真则已散了云髻,身着雪青杭罗小衫,手里握了本书,正靠在床边打着瞌睡。如瀑青丝散落,遮了她小半张粉脸儿,杏眼惺忪,极为娇懒,纵然顾长清定力绝高,此时也不免心神一荡。上前把苏妙真搂住,与她缠绵温存。
苏妙真跟他一别月余,自有一番相思要诉,就振了精神,跟他细细说话,将回程路上的见闻一一讲出。顾长清本在心热难止之时,便也没听进去什么。
苏妙真见他只管与她亲近,不由横了顾长清一眼,拿了撒花枕头挡在两人之间,嗔道:“这还没到老夫老妻呢,你怎得都不听人讲话了。”又轻轻哼了哼道:“看来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都有急色的时候。”
顾长清哈哈一笑,“咱们都一个多月没见着面,我实在是想你想得慌。”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后,正色道:“你说,为夫都仔细听着,你刚才说浙江总督怎么了?”
苏妙真这方展颜一笑,道:“我是说,那浙江总督一到金陵会同馆官署,就先去了顾家拜访,害得我都没能跟三叔父三叔母请上安问上好,我这才知道原来是在两广时,这位浙江总督曾在公公手下用事,当年贪墨军饷,还是公公保了他的性命?”
又笑道:“话说回来,我虽没见过公公,但听说过公公廉正清明,最恨营私舞弊么,怎么还会替这位总督说情?”
顾长清笑了笑,便仔细解释。苏妙真才知原因:一则,这军中冒支饷银原是常事,而胡总督当年贪得甚为克制,只得了数万两,后来抄家时还全部返还了。
二则,他虽然贪,但的确勇猛过人,还有军事上的谋略,顾长清父亲顾明世惜才爱才,又因着两广算是个蛮荒之地,叛乱屡剿不绝,便想保住这胡总督,以免两广再起叛乱后无经验丰富的将领可用。
苏妙真恍然点头,笑道:“我先前想二叔和三叔都是一昧钻牛角尖的性子,公公他可能也是一样。没料到公公为人清正之外,还有圆滑通融之处。难怪生出了一个你这样处处都好的孩子。”
她对顾长清的父亲顾明世所知甚少,单知道这人身负才华,心性纯正,不爱才不爱权不爱色,年方二十就官至一方督抚,先帝极为信重他,还说过生子当如顾明世诸子皆不如他的话,若非他当时年纪太轻,又多次推辞,先帝甚至会拔擢他做六部尚书,乃至内阁元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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