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思繁杂,嘴上不停,快速说道:“有了更便宜的活字印刷,就有更便宜的书籍,就能让更多百姓识文断字学习圣人道理。”
“可能它一开始印制出来的书籍不够精美,但对于家贫的儒生来说,有总比没强,我也怕文人士大夫嫌弃它不够风雅,故而取名‘聚珍版’。”
苏妙真毫不犹豫地剽窃了前世所知的赐名,又倾身看向苏问弦,“若由你这个身负才名的苏亚元来推广,情形就大不一样了……”
“此外,我还有些关于改进雕版的注意,譬如可以套印彩印,这样书籍就可以五彩斑斓精美无比了……”
苏妙真把自己掌握的办法全数讲出,喘口气,喝了残茶,与苏问弦目目相对,殷勤切切地凝视着他,等着苏问弦一句回话。
她见苏问弦看上去不甚意趣,心下失望,唯恐苏问弦不欲在此事上花费精力,道:“哥哥若是不信,可请府内家坊印工试验一回,再做定夺……”
苏妙真却不知,苏问弦的镇定功夫一贯优良,此刻虽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心底早已翻江倒海,几乎按捺不住震惊之情。
他本来就是一点即通的人物,当下细想其中关节,思考更多:聚珍此法在刻印时文策论与新书新诗上有巨大优势。若成,他完全可以像真真所言广赠书籍给京中寒士,如此一来,名声人脉都会上一个台阶。而且,若能推四海而行之,光是官刻省下的银钱,又何止千两万两?
章程如斯详尽,苏妙真绝对不是信口开河。听她意思,她也私下试过简单地刻印。
苏问弦暗自惊疑,往日书信来往,他已经晓得她胸中别有丘壑,时政文章都能和他有所谈论,信里虽言语隐晦,但也能看出来她的眼界比寻常学子还要高出几分。
她平素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苏问弦凝目,去看眼前小脸尖尖的苏妙真,无意识地把玩胸前长寿玉牌,殷殷企盼盯着他。
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只是无法言说,可她面上的焦急兴奋与忧虑惶恐,却化为无形丝帛,紧紧地缠绕他的周身,让他胸闷。
苏问弦缓缓起身。
*
他垂目思索片刻,双手一拍,唤苏安仔细交代。
待苏安应下辞去,苏妙真欢悦道,“等印工来了,我就继续躲在屏风后面,听你问他……哥哥,我再把这几样关键处讲给你听,你可千万记住了……”就清嗓开讲。苏问弦尽管不解其意,却全数记住。
过了半个时辰,老印工便被带入,小心翼翼地把屁股虚虚坐了一半,咬文嚼字恭敬问有何吩咐,苏问弦就将苏妙真所言尽数讲出。
他眼见着这老工匠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目瞪口呆再到拍案叫绝,忍不住回望屏风一眼。
老印工激动颤声:“这几个法子,绝了!”
苏问弦顿了顿,又把木活字一法的摆书、垫板、校对、刷印、归类、逐日轮转讲出,老工匠目瞪口呆,神情如痴如醉。听完后更大声嚷嚷道:“三少爷高智,这些法子精妙无比!还请三少爷让老奴去试验一番,老奴保证制出六色佛经图像和那些诗文策论……”
说着就赶紧告退,要行新刻办法。苏问弦命苏安拿出银钱,应允打发他出去。
等老工匠兴冲冲回去印制,苏妙真欢喜地提了裙裾从屏风后绕出来,见苏问弦坐在椅子里皱眉不语,心头的喜气去了两分,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哥哥,可是有哪些地方不妥?”
苏问弦似是被她的话惊醒,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苏妙真走到他面前站定,殷勤奉茶。苏问弦接过道:“我只是在想,你的小脑瓜是什么做的,居然有这么些奇思妙想。”
苏问弦和苏妙真书信往来的这些年,也看得出苏妙真是个伶俐活泼的性子,以前她在信里,时不时拿一些儒家经典与策论时文的问题来问他,最初苏问弦还以为是苏观河借机考自己,后来慢慢发现,竟是苏妙真自己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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