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轻轻柔柔,透着无比的眷恋,她看一眼,山连着山,城接着城,她望不到她日夜思念的家乡,她也等不到那一个日思夜想的人。
终于,她定了定神,朗声说道:
“我中洲的将士们,中洲有七十二道,三百多郡,七千个府,有万万民众,而你们每个人,都来自中洲的不同的地方,你们如今代表着中州的百姓站在这里,你们千里万里奔波而来,为了什么?”草原上的白花盛开一地,哆哆嗦嗦地藏在马蹄下。
昕眉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你们总归不会为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千万里奔波而至,等着献出自己生命。我也无权要求你们牺牲了性命来救我,我的命并不比你们更高贵。”
北长城上吹来的风在她耳边嘶鸣,咿咿呀呀,真好听。
“所以今日,你们只管放心大胆的杀敌,你们记住,你们今日是为那横死的六城魂灵讨说法,这一仗,我们定要打得这些蛮人再也不敢南下牧马,我们定要把他们打回北长城外去,为此,昕眉死不足惜。”
她嘶吼的过于厉害,咳了几声,阿巴亥被她的言论镇住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她侧过身,向周围人喊,“同样,如今汇集起来的扎哈族的其余人,你们未曾南下肆虐,未曾分得一羊一人,你们为了上位者的欲望聚集来这里,预备献出你们的生命,你们确信,这一场战争是你们所需要的吗?战争,从来都是为自身得自由,为冤屈得申诉,为信仰而引颈就戮,这场战争,不是为…一己之私…”
阿巴亥赶忙捂住她的嘴“你疯了……给你的生路你不走,偏偏要往死路上撞。”
众人为阿巴亥让出一条道,昕眉这才看见,有一座天然的祭台,上面铺满干柴。
她的手脚被绑在了木杆上,阿巴亥站在她面前“帝姬想好了?被烧死,会很丑。”
昕眉面前是开阔的一望无际的草原,星星点点的白花散落在草甸子上,圣洁美丽,她侧过身对着阿巴亥甜甜一笑“这地方倒挺美的。”
阿史那图伦,看着对面显得浮躁的青年人,张口说道“如今,只要你们退兵,并与我们互通缅因州的胡市生意,你们的帝姬,就能得救。”
昕眉面前升腾起白色的烟雾,她无数次一个人背靠大树,自己暖着自己,今次面前有蹿天的大火,她很温暖,可她还是想念,她曾有过的依靠。
吐谷赞说得对,她的人生向来冷清,她也的的确确是一个无比迟钝的人。她的心事都是向内自己消化,在她与陆邵雍之间,她倒是那个最迟钝的人,一门心思打定主意为他好,死拉硬拽让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可从来都未跟他说,他在自己心底里到底有多重要。
等到他突然遗失在自己人生中,人生的最后一面,再也见不到他,昕眉才有些许仓皇。
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分离,她巴不得永永远远在一起,时时刻刻在一起,她宁愿没有过那么一点生的希望,她想陆绍雍在她身边。
她修的佛法告诉她人生恒苦,只是为了早登极乐。她不信有什么极乐,但也不觉得人间有乐。细细数来她的人生乐处不过几个月,委实够凄凉。
两军对垒前,马蹄声纷乱,马儿焦躁着,不安地抖落蹄子。突然,一阵羽仞声破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