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窅窅地抬起头,浑身抖得越来越重。
荀嘏从桌子底下伸过一只手,然后摊开。
因上次毒打而满是血痕的掌心里,是一颗种子。
揭车的种子。
原来他那天溜出去,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找到一颗揭车的种子。
“为什么?”昭公主强忍着鼻尖的酸意,很难过,又很开心,“荀嘏,为什么?”
荀嘏笑得很淡,像是一场抓不住的梦,眼波万里。只听他轻轻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因为再不给你庆祝,就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庭上风波骤起。正在饮酒的吏部右侍郎忽然将杯子一扔,抽出了不知何时带入殿内的软剑,冲着安帝直刺而来:
“诛昏君!”
一声而下,刀光骤起,无数在当时郭老案中因素来反对郭老而活了下来,并在这三年扶摇而上的官员们抛弃了往日的唯诺,纷纷擎剑而击。
龙袍已经有多处划痕的安帝正拼命呼救,一直侍立在侧的绿珠也在混乱中不知被裹挟道了何处。侍卫们双拳难敌四手,且纷纷去保护安帝,平素受宠的昭公主身边,竟只剩下了一个荀嘏。
昭公主望向仍在自斟自饮的荀嘏,泪眼盈盈:“荀嘏,这便是你想对我说的吗?”
乱象之中,忽然剑光霜寒:继荀嘏之位的兵部郎中不知何时手擎一柄暗剑,对准荀嘏,满眼都是仇恨:“叛徒,纳命来!”
荀嘏轻蔑地一笑,毫不犹豫地伸臂一拎。昭公主感到一股大力拽着自己的胳膊,下一刹,自己已经离开了公主的玉座,被荀嘏放在了身前。
僮僮刀影直落而下,一往无前。
昭公主闭上了眼睛,竟不知是因何而绝望。
一片黑暗,只听又一片喧嚣传来。一切忽然随之静止。刀势并未如想象中地落下,昭公主睁开眼,只见京营副守备一手拎着守备的人头,一面下跪:“皇上,公主,微臣就驾来迟。”
那柄剑,贯在了兵部郎中自己的胸膛上。
4.
天庆三年昭公主的寿诞上,数十名官员暴起发难,而京营守备王忠因被买通,对此竟加以封锁,致使援兵不知皇上有难,迟迟未来,局面一度危在旦夕。危急关头,昭公主的侍女绿珠及时逃出大殿,将安帝有难的消息传递出去,京营副守备陈铮阵斩长官,强令兵士开赴大光宫,力挽狂澜。
此事在历史上,最后仅以“庚戊宫变”四字寥寥带之,就此将无数滚落的头颅一笔勾销。
荀嘏被昭公主亲手送进了诏狱。负责审理此案的陈铮因怀疑荀嘏同叛军勾连,对其严刑拷打。昭公主对此不管不问,听之任之。
×××
诏狱的台阶很长,上面长满了湿滑的苔藓,很容易便滑倒。
在绿珠的搀扶下,昭公主穿过了长长的走廊,在无数宛如地府厉鬼的惨啸中,来到了诏狱的最深处,由陈铮打开了牢门。
已经不成人形的荀嘏坐在干草上,身上贯满了锁链。听到人来的动静,他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昭公主问道:“他招了么?”
陈铮摇摇头。
昭公主摆摆手,示意陈铮和绿珠都离开。
长寂在暗色的虚空中跳动。昭公主的视线在荀嘏的一处处伤口上逡巡:“其实,你说与不说,已经无关紧要了。你骨头硬,可总有软的。”
荀嘏事不关己地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本以为自己不在乎了,没想到声音还是颤抖了:“你屡次谋划离开公主府,明知一定会失败也乐此不疲,其实只是因为你要传递消息,递送那些你在公主府探听到的密信,是么?”
父皇这两年来,身体越发不好,而活着的成年子女中,又只剩了昭公主一人。她心疼父皇疲累,有时也会分担一些政事,带回公主府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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