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天是元夕。当朝皇帝安帝最喜热闹,特别是在三年前的那次事之后,更是贪恋繁华。虽是今年陈国收成不好,但依然照时燃了满城的花火。
趁着所有人都在赏花灯的功夫,荀嘏将身上的灰土抖掉,弹落襟扣上不知何时挂上的草结,将怀中抱着的大帽戴在头上,向下实实地压了压。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刚好一丛人经过巷口,荀嘏便一闪身,随着人流混混向前,不时驻足停望。
流夜如金,龙舞散天。荀嘏贪婪地嗅着难得一见的美景,等到回过神的时候,肩膀已经快被拍塌了:“……什么?”
“这位公子,你到底要不要买?”花草摊的主人不满道。
荀嘏这才想起来,自己本是被这摊上的奇花异草所吸引的,不禁失笑:“要买的,”他伸手揽住一丛揭车,“这揭车长得真好。”
长得是好。荀嘏看了半晌,不光彻底迷上了这丛揭车,连带着那边的留夷与杜衡也爱不释手——这些都是北地很难见到的。他素来爱花,遇到了怎么也不肯放手,便扭着主人卖了他不少花苗与种子,用随身带的苎麻布包了个满怀。
主人点了点,道:“一百两银子。”
荀嘏僵在了原地。
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没有钱。
公主府是从来不给驸马发俸禄的。
主人见他挑挑拣拣了半天又拿不出钱,大为光火,拉着荀嘏便要讨个说法。荀嘏怕他拉扯中伤了那些珍丽的花朵,将花小心护在怀中,一面想跟店主说点什么。元夕喧嚣,荀嘏的声音店主听不清,又看他死活不肯把花还回来,更是生气,揪住荀嘏的大帽一阵捶打。荀嘏担心大帽掉落,又得分出一只挡花的手来遮头,想要躲避又躲闪不得,直是狼狈不堪。
“给钱!”
正是斯文扫地之际,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除了天上仍在不时轰鸣的花火声,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万籁俱寂。
那只揪得荀嘏生疼的铁掌也倏地送了开。还没来得及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荀嘏便听到花草摊主人惶恐不安地声音从地面处传来:“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帽歪斜,玳珠在自己的眼前还直晃荡,脑子里也嗡嗡乱响。恍惚中,荀嘏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一盏金玉飞鸢的十六抬玄色大轿缓缓而来,一时竟忘了下跪行礼。
玄轿在荀嘏面前停了下来。
锦帘微启,锦衣华服的女子漠漠望向他:“荀卿见本宫,为何不行礼?”
“荀卿”一词像是投到潭水里的石子一般,让满地跪着的死寂中又有了些窸窸窣窣的耳语:
“原来是荀嘏啊,那就怪不得了。”
“这人可真不是东西!”
便是跪在荀嘏脚边的店主,也在知道他就是荀嘏之后,就近在他腿上狠拧了一把。
女子没有让人去止住这些有害王室尊贵的议论声,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开口道:“荀卿既不会礼,那便继续学吧。”
她的声音冷得像烬。
2.
荀嘏被抓回了公主府,成为了全帝京的笑话。
现在谁人不知昭公主地驸马在元夕夜里钻狗洞、同小摊贩抢花草,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被昭公主家法伺候,先命手下狠狠教训了一顿,又让荀嘏就在公主府前跪着,直跪了一天一夜,才开恩将已经冻得说胡话的荀嘏拎进府内,活像在拎一条狗。
昭公主最受安帝所宠,府邸被安帝钦定在皇城根最好的地段,周围全是王公权贵们的华宅。荀嘏的遭遇,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却是没有一个人有丝毫同情,只觉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本来嘛,荀嘏一介乡野孤儿,无根之萍,纵再有才华又如何?若非大学士郭老所点,又凭何一跃而至状元郎?郭老纵再是后来附了叛逆,在对荀嘏上,可是半点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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