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枝,我们做什么菜?”
“我想嗦粉。”
“我也想,这大草原旁边,找不到螺蛳。你不是会炖王八嘛,我看那边养了几只王八……”
“你别提王八了,让我爹听到,非得笑话我……”
“我们上次出关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爹,当时不认识。他肯定知道,你说他掉不起来王八的事儿。”
“啊?!”
……
叽叽喳喳,怕吵醒伤员声音压得很低,不过一直没停过嘴。
许不令手上有伤,也没法去厨房帮忙,只是坐在火盆旁边听着两个姑娘唠嗑。
在院子里坐了许久,时间到了下午,饭菜的香味也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隔壁的房间里传来响动,继而房门打开,休息大半天的厉寒生和祝六,先后走了出来。
作为当代最强的两个武人,对伤痛的忍耐力,几乎到了夸张的地步。厉寒生换上干净的书生袍,头发收拾得整整齐齐,除了脸色稍微有点发白,和寻常中年儒生没什么两样,完全看不出是昨晚才被剑在肚子上开了个窟窿,还受了严重内伤。
祝六也差不多,甚至带着几分平和笑容,也就右手夹着竹板固定挂在脖子上,看起来有点狼狈。
许不令站起身来,抬手行了个礼:
“两位前辈不用起身,这里距离马鬃岭比较远,北齐短时间内搜不到这里。”
厉寒生神色一直带着几分阴郁,也看不出太多表情,摇头道:
“死不了,休不休息都一样。如今东玥和北齐结盟的事儿已毁,吴王那边得到消息,肯定不会再用打鹰楼的人,得尽快回去主持大局。”
厉寒生的打鹰楼,在战乱四起的时候,拉起了一支起义军队伍,虽然只是寻常的农民军,连铠甲都配备不齐,但也算一股势力。
这次来北齐前,厉寒生就已经安排好了后路,等毁坏两国结盟后,被招安的起义军重新起义,往山里一散搅乱东部四王大后方。
群龙不能无首,厉寒生作为打鹰楼之主,肯定要回去坐镇。
不过昨天晚上才打完,今天就往回赶明显太急了。
祝六摇了摇头,看了厨房忙活的闺女一眼:
“消息要传到江南再证实,需要些时间,今天大过年,不急这一两天。”
许不令也是点头:“磨刀不误砍柴工,伤养好再出发也安稳些。”
厉寒生见此,倒也没有拒绝。
北疆陈冲在外面站了一晚上岗,此时见大哥二哥醒了,扛着铁枪走了进来。
在打鹰楼共事这么久,三人早已成了江湖兄弟,陈冲又是个天生的碎嘴子,此时非但没说什么关切言语,遥遥还开口奚落起来了:
“看看,上次我在菩提岛下面都说了,耍剑的除了好看没半点用处,老厉这种赤手空拳的更是恼火,现在印证了吧?一场架打完,我和小许俩枪兵屁事儿没有,你们俩兵器不行给人打了个半死不活,早听我的改练枪多好。”
厉寒生话很少,基本上不搭理陈冲。
祝六则更江湖一些,当场就嘲讽了回去:
“我和老厉兵器不行又如何?快被打死了有女婿过来救驾,你可没这福气,死了连个给你烧纸的都没有。”
“嘿——”
面对祝六这不讲武德的锤法,陈冲顿时恼火了:
“你懂什么?我这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江湖人有牵挂还叫什么江湖人?再者,你闺女还没嫁人,你就管人家叫女婿,要不要脸啊你?是吧满枝?”
厨房里,祝满枝脸色涨红,都快钻灶洞里面去了,哪里好意思接话,只是羞恼地喊了句:
“爹,你伤没好就回去躺着,别说这么多话。”
“看看,你闺女多嫌弃你。”
“总比你没有强。”
……
吵吵闹闹片刻,气氛渐渐活跃了起来,倒是有了些年味儿了。
许不令碍于辈分,也不好跟着长辈一起插科打诨,到前面的大堂里收拾起桌椅,稍微过了一会儿,饭菜也做好了。
陈思凝和满枝把丰盛菜肴端了上来,有鱼有肉摆了满满一桌子,自然也不缺好酒。
七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厉寒生无论辈分还是武艺都是老大,自然而然坐在主位,陈冲坐在旁边。满枝坐在祝六身边,陈思凝和崔小婉坐在许不令左右。
年关佳节,本来是至亲团聚的日子,桌子上大半都是在江湖漂泊的游子,此时此刻,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大一样。
许不令自然是想楼船了,给几位长辈倒酒的间隙,会朝南方看一眼。
陈思凝从小没和爹娘待在一起,年关都是在皇城的各种形式典礼上度过,像这样坐在一起吃团年饭,可能还是从小到大头一回。
崔小婉比较仙儿,许不令在跟前对她来说每天都是过年,倒是没什么特别感觉。
祝满枝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乖巧模样,毕竟未婚夫和老爹坐在一起,娘亲又不在跟前,心里肯定紧张窘迫。
所有人中,最孤寂的可能就是厉寒生了。
上次全家在一起过年,可能还是十几年前,厉寒生早就忘了那种感觉了,也不敢去回忆。热热闹闹的年关佳节,让厉寒生少有地走了神儿。
北疆陈冲性格外向喜好交朋友,算是最纯粹的江湖人,此时见气氛不够融洽,还开起了玩笑:
“老祝,说实话我是有点羡慕你,就小许这条件,我若是有个闺女,铁定也往他家里送。”
祝六左手端起酒杯抿了口,轻哼道:
“可惜你没有。再者,就你这模样,有闺女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
陈冲摆了摆手,懒得和这把剑法练到舌头上去的剑客瞎扯,转而看向旁边的陈思凝:
“姑娘也姓陈,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我年纪大怎么说也算半个长辈,要不这样,你拜我为师,以后许不令敢亏待你,为师给你做主,为师做不了旁边还有兄弟,我们仨加起来肯定没问题。”
陈冲是货真价实的当代武魁、北疆枪神,单论枪法,教许不令都没问题,收陈思凝当徒弟,说实话都算陈思凝的福缘。
陈思凝拜陈冲为师倒没什么,可陈冲这话的意思,显然不是想收徒那么多简单。
什么叫以后许不令亏待你?
陈思凝表情僵了下,略显尴尬,坐得离许不令远了几分,讪讪一笑:
“陈前辈误会了,我和许公子,只是江湖朋友。”
“是吗?”
陈冲半点不信。
许不令也被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干脆抬起酒杯打岔:
“年关佳节,我敬三位前辈一杯。”
陈思凝连忙也跟着抬起酒杯:“是啊,喝酒喝酒。”
“呵呵……”
三个江湖枭雄什么场面没见过,彼此心知肚明,也不多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转而说起了过年的吉利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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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南北两国遍地喜气。
洞庭湖畔,楼船上挂着灯笼,丫环们结伴在甲板上看着岸边的灯会,欢声笑语布满整个楼船。
团年饭刚刚吃完,许不令不在,姑娘们也没有出去逛街的心思,在大厅里撑开桌子,莺莺燕燕分成两桌搓起了麻将。
萧湘儿穿着艳丽红裙,手儿撑着侧脸有些心不在焉,明显是想死臭哥哥了,不时望向北方,连牌都打得乱七八糟。
萧绮坐在下家,被妹妹一通乱打弄得十分难受,忍不住皱了皱柳眉,摸出个金色鹌鹑蛋放在萧湘儿手里:
“湘儿,你憋不住就自己回房睡觉,忙完了再出来,别在这里祸害我。”
萧湘儿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物件才反应过来,如杏双眸显出些许羞恼,抬手就给丢了回去:
“谁憋不住?你以为我是红鸾?”
坐在对家的陆红鸾,正在开开心心收银子,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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