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
许不令眼见陷入困局,怒呵一声,丢出手中最后的宝剑刺向左清秋,给厉寒生解围。ii
左启明瞧见许不令这时候还敢丢兵刃,眼中明显有点意外,毕竟许不令又不是内家宗师,四两拨千斤的化劲儿不纯熟,有着明显短板,没了兵器,总不能用手抓他的利剑。
意外归意外,左启明手中利剑并未慢半分,在许不令丢出兵刃的瞬间,已经来到了许不令的胸口,半面佛也锁死了许不令的退路,避无可避。
只是没想到的是,许不令还真就抬手抓住了刺来的利剑,就和握着根钝铁片子似得,全力往背后猛砸,连带着握着剑柄的左启明一起,砸向了背后的半面佛。
左启明带着鱼尾纹的双目微微一眯,被拉得双脚离地,迅速拧转剑锋,试图搅烂许不令的手掌,可惜许不令手中的剑刃拧成了麻花,黑手套都不曾破烂半点,也没有丝毫血迹渗出。ii
等左启明察觉到手套有古怪时,为时已晚,整个人已经被抡在了半面佛身上,两个人一起被摔出了长街。
许不令逼开两人的瞬间,已经冲到了右侧的围墙下,抬手抓向钉在墙上的龙纹长槊,可刚刚抬手,忽然发现,旁边还插着把寒铁长锏……
五人交手数招,从半里外飞驰而来的祝六,总算抵达了已经变成废墟的民宅。
倒塌的围墙外,浑身是血的厉寒生,头发散乱近乎疯魔,哪怕遭受偷袭身负重伤,也未曾露出过半分惧意,招招以命换命。
但受伤不影响心智,却会拖累身手,腰腹被一剑洞穿,又遭受铜头禅杖重击,明显能看到厉寒生脚步不稳,双臂的力道也大打折扣,只能勉强卸掉铁锏的强横力道。ii
左清秋虽然后背衣袍破烂,也受了点内伤,但通神武艺傍身,这点小伤和没有区别不大,对付已经重伤的厉寒生,连衣角都未曾被碰到。
瞧见厉寒生被打成这样,祝六眼中也显出几分惊愕,飞身而上抬手便是一剑,试图截停左清秋的铁锏。
左清秋内外兼修,厉寒生全盛时期与其交手也胜负难料,本身战力就高过祝六一档,这点从左清秋硬防许不令的撼山就能看出来。
厉寒生见祝六过来驰援,直接提剑格挡,心中一沉,想要提醒,但宗师交手只在瞬息之间,根本没机会开口。
祝六手中铁剑挡在了左清秋身前,结果左清秋抬手就是开山裂石地劈下。
结果毫不意外,连许不令的宝刀都被砸成两截,寻常铁剑几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就被砸断。ii
祝六眼神微惊,迅速后撤想拉开距离,左清秋却不会给对方喘息之机,反手就是一铁锏扫了过去。
祝六手中只剩下一截剑柄,没有兵刃格挡,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只能以双手抓住铁锏强接,但骇人力道还是把铁锏压到了胸口。
嘭——
实心铁锏砸下的力道不下于重锤,本就是钝器,哪怕穿着重甲照样内伤,被正面砸中,后果可想而知。
祝六闷哼一声,嘴中当即喷出血水。
“爹!”
雪坡之上,已经紧张到极点的祝满枝,瞧见爹爹冲上去差点被瞬秒,吓得直接站了起来,又被陈思凝给摁了下去。
陈思凝同样心提到嗓子眼,连大气都不敢出,不过也看出了此战的些许走向,急声安慰ii
“冷静冷静,相信许公子。”
陈思凝能说这句话,是因为街道另一侧,局面同样惨烈。
左启明和半面佛被摔出院落砸在了街面上,尚未落地便已经稳住了身形。
半面佛脾气狂躁嗜杀成性,此时已经被击起了凶性,喉咙里呼喊着“我佛慈悲,我佛慈悲!”,抡起铜头禅杖便又冲向院落。
只是这次,迎接他的可不再是轻飘飘的长剑了。
半面佛刚刚跃起,双手持铜头禅杖砸向院内,便听见‘铛——’的一声脆响。
脑袋大的禅杖铜头,被砸出了碗口大的凹坑,半面佛还未落地,就被砸的飞了出来,手中禅杖直接被震的脱手,飞到了街道另一头的房顶上。ii
许不令持着铁锏从围墙后跃出,此时入手才发现,这把和剑差不多长的寒铁长锏,也不知什么材质锻造,重六十多斤,密度大的吓人,比司徒家寻常的九环刀都重,怪不得能砸断醉竹刀。
许不令稍微掂量了下铁锏,再次冲向了街道上的两人。
半面佛撞入房舍取回兵刃,左启明则眉头紧促,显然晓得铁锏的破坏力有多大,没有选择正面硬碰硬,从侧面迂回,试图以剑技底蕴磨死许不令。
“来啊!”
许不令大步飞奔,铁锏在石砖上擦出一条凹槽,面对左启明从刁钻角度刺来的剑刃,连挡都懒得挡,左手抓住剑刃就是一锏砸下。
左启明武学造诣再高,经验再丰富,面对这种仗着神兵利器近乎不要脸的打法,也有点无计可施了,手中剑抽不回来,瞬间就被铁锏砸断。ii
剑客没了剑,面对同等级对手,几乎就只能挨打。
许不令握着半截剑刃,反手就是一掌,印在了左启明的羊皮袄上。
噗——
左启明虽然有所避让,但剑刃还是从肋下一穿而过,在背后爆出一串血线,直至插在街边廊柱上,人也跟着摔了出去,落地满嘴鲜血,竟是难以站起。
许不令这一下没有丝毫留手,打穿了左启明胸腔,基本上已经是死人了,他没有再理会左启明,提着铁锏脚步不停,冲到了街对面。
半面佛捡起铜头禅杖,堪堪从房舍里冲出,迎面就瞧见许不令旋身如风,劈头盖脸便是一锏砸下。
半面佛怒喝一声,横举禅杖格挡,却听‘挡——’的一声爆响,禅杖火星四溅,地面砖石炸裂。ii
手臂上巨力袭来,半面佛脸色瞬时涨红,近乎癫狂的想要把铁锏推开。
只可惜二十八路连环刀环环相扣,根本不需要抬,半面佛尚未发力,许不令第二下便已经砸了下来。
铛铛铛——
连续三下重击,砸在了半面佛的禅杖上,第二下半面佛便跪在了地上,第三下直接砸断了跟随半面佛不知多少年的禅杖。
连环刀有二十八下,没人搭救,半面佛几乎是必败的局面。
“啊——”
半面佛癫狂怒喝,强抬双臂格挡,同时往后倒去,准备以重伤换取一线生机。
沉重铁锏触及僧袍大袖,当即传出骨裂声响,胳膊应声而断。
“想见佛祖是吧!”ii
许不令神色凶戾,还想接第五下,直接一套把半面佛抡死,可眼角余光,却见民宅拐角处,祝六横着飞了出来,口吐鲜血衣袍满是血迹,右臂扭曲显然也被打断了骨头。
“嘶——”
许不令脸色骤变,迅速收力冲向了街角。
祝六没了佩剑,硬接左清秋数招,虽然给厉寒生解了围,但自己却差点被活生生砸死,摔在街面的积雪上滑出很远,和同样摔出去的左启明几乎撞在一起。
左清秋逼开了祝六,正欲灭掉悍不畏死的厉寒生,眼角也瞧见了亲爹满嘴鲜血摔了出来,脸色顿时一白,也冲出了围墙拐角。
许不令瞧见左清秋近乎毫发无损的冲出来,眼中有惊愕,提着铁锏飞身上前,抬手又是一记猛劈。ii
左清秋没有半分避让,反手便是一锏,和许不令硬碰硬的撞在了一起。
铛——
双刃相接,震碎满天飞雪。
刺耳爆响,几乎让附近的几人产生了耳鸣。
两人全力含怒而发,这可能是今夜冲击力最大的一次碰撞。
寒铁双锏依旧强横,彼此碰撞后依旧毫发无损。
但两个人扛不住了。
许不令和左清秋脸色同时涨红,巨大力量无处倾泄的反噬,几乎震伤了肺腑。
在碰撞的一瞬间,两个人又摔了出去,在雪面上擦出两道雪槽。
许不令卸完力弹起,虎口几乎失去了知觉,明显被震裂,黑色手套上出现了些许血迹。ii
左清秋同样不好受,右手虎口染红了手背,可见胳膊细微颤抖。
从地上起身后,左清秋看了眼艰难爬起的左启明,咬牙折身冲到跟前,抱起左启明往雪原遁去
“走!”
半面佛不是真疯,差点死在这里,岂会再不要命的往上扑,转身就撞入了房舍。
厉寒生浑身是血,被偷袭怒火中烧不假,但都打成这样了,也有点心虚,没有去追赶,快步跑到跟前,查看祝六的伤势。
祝六在客栈里斩杀石进海,本就受了点伤,跑过来救人,结果被左清秋劈头盖脸一顿乱锤,身上虽然没有太多明显外伤,但钝器砸出来的骨折和内伤不在少数,右臂已经呈现出乌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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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不令提着铁锏跑到跟前,低头看了眼,见性命暂时无碍,心里稍松了口气,但就祝六胳膊上的伤来看,以后还能不能用剑都是个未知数。
“这群孙子……”
许不令怒火满面,也来不及和两人寒暄,眼见左清秋逃遁,抬手往雪坡方向晃了晃,继而唤来追风马。
厉寒生受伤挺重,但宗师级别的武人,伤痛还扛得住,见许不令的动作,他蹙眉道
“两国结盟之事以毁,不必涉险强留左清秋。”
许不令知道留不住左清秋,但那又如何?他提着铁锏翻身上马,冷声道
“敢打老子岳父,追不上老子骂也骂死他,驾——”
话音落,骏马长嘶冲出街道,朝雪原飞驰而去。
祝六喘着粗气坐在地上,站起来都有点困难,看着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浑身的伤势,此时此刻,也只能开个玩笑聊以
“瞧瞧我这女婿,多孝顺。”
厉寒生腰腹血流如注,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水与汗水,用碎布把腰腹系紧,轻哼道
“是孝顺,把我们哄过来,也不调查清楚底细,暗算我一个人抗了,白吃这么大个暗亏。”
“吃亏是福。”
祝六艰难的耸了耸肩膀,转头看向客栈的方向,怒声道
“陈冲,你个王八羔子,还他娘没打完?”
“你们他娘又不是不知道我和燕回林打平手,这一辈子都打不完……哎呦,跑了……”
回应声从远处传来,很快又消散在风雪中。
镇子上彻底安静下来,但较之最初的祥和宁静,此时只剩下满街的断壁残垣……